这本是关心的好话,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贾代善却怎么听怎么不大舒服——那可是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堂兄弟呀,怎么自己连问一声都不行了?贾赦告诉自己实情也成了胡说?
不耐烦地冲着贾母挥了挥手:“你也累了,也自己回去歇一歇。我还有事要交待赦儿。”
贾母听闻此语,心下更是不高兴起来。好歹还顾忌着贾代善刚醒,只把那脸放得沉了些道:“老爷刚醒,还是不要劳神的好。若是老大一个人忙不过来,有事只管吩咐老二,他也能替老爷办事了。”
贾赦的眼神就暗了一下,总是这样,只要自己稍得了父亲的眼,母亲总要出来帮着老二压自己一头。只是此时的贾代善已经不是原主,对贾母如此不知机,有些不耐烦道:“有些事只可长子出面,老二出面倒让人笑话。”
贾母心下也有气,怎么老大就是赦儿,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就是老二了?可是贾代善在家里一言九鼎惯了,不愿意再听她啰嗦,只是摆手让人下去。见贾政还要磨蹭,不耐烦地道:“老二还不快些扶了你母亲回去歇着?”
贾母无法,只好愤愤不平地带着贾政离开。贾赦此时倒觉得,刚才自己母亲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对着贾代善道:“父亲刚醒,还是养养精神吧。有事儿明日再交待儿子也使得。”
此时贾代善已经悄悄给自己用上了健康卡——反正现在有了一个商城保底,大不了他花积分买就是——精神还算是支撑得住。他对着贾赦道:“一会儿你把老二唤回来,让他来守着我就是。”
见贾赦脸有些变色,又道:“如今我有事交待给你。你也知道,你伯父与我同生共死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旦去了,为父这心里实在难安。还有就是那府里现在只有你敬大哥一个人支撑局面,怕是有不周到之处。你过去那府里,一是代为父向你伯父上香磕头,还有就得帮着你敬大哥将你伯父的后事给老子办得体面些。”
是守着自己父亲还是过东府去帮忙比较露脸,这个帐贾赦还是算得清的。只是他还是不放心自己的亲爹:“那府里我也去看了一次,伯父已经入棺,灵堂也已经摆好了。如今天色也不算早,不如今晚还是我守着父亲,明日再过去吧。”
代善却没有接受自己儿子的好意:“你现在就去。那府里如今能守灵的只有你敬大哥一个,珍儿那里怕是你伯母不会舍得。你陪着他也省得他孤单。遇到事情你们兄弟也有个商量。”傻儿子,谁知道那贾敬是不是在给他爹守灵的时候顿悟,开始走上修道之路的,你还是早些过去开解他吧。
贾赦无法,只好听了贾代善的吩咐,去找了贾政过来守在床前。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贾母与贾政还挺开心,等得知贾赦是被派去东府里帮忙,两位人精也不高兴起来。可是此事是贾代善亲咬 待的,贾母也只好对着贾赦说了一句:“自己父亲还躺在床上,倒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
贾赦心里因父亲对自己那份重视而生起的喜悦,一下子去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对面的又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好分辨什么,只好自己低着头出来。他这一不反驳,还惹得贾母又各自生起气来:“看看,看看,如今你父亲还在呢,我倒是一句也说不得他了。”
听到她抱怨的,正是贾敏。小姑娘如今也不过八九岁的光景,可是也看得出将来是个美人坯子。听到母亲发私意,象模象样地劝解道:“大哥也是得了父亲的吩咐。再说咱们与东府,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是父亲怕那边敬大哥有什么不周备的地方,才让大哥过去提着些。”
“他能知道什么,还让他提着别人。”贾母对贾赦贬低的话脱口而出。不过看到闺女不赞同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完就闭了嘴。
贾敏知道自己母亲一向不待见大哥,为了让母亲高兴,她也是能远着就远着。可是大哥对她却还是挺在意的,出门的时候从没忘记给她带些外面的小玩意,不象是二哥,总是板着脸对她说教。可是这样的话,母亲是不爱听的,她也就不说了。
贾代善这边,与贾政也上相对无言。说来原主对自己二儿子还是挺看重的。因为原主本以为,自己家里从父亲那一辈起,就手握重兵,说句功高震主也不为过。说不得就让皇家给忌惮上了。为了能让这贾家富贵长久,从贾赦这一代起,应该从武转文蛰伏起来,不再沾染兵事才好。贾赦是这府里袭爵之人,原主本想着让他只得个空头爵位也就行了。
可是一家子都不入朝,消息闭塞不说,若是有了事情,连个援手之人都没处找去,这也是原主不想看到的。那么眼前的小儿子,就成了连接荣国府与朝中的纽带。可偏偏,这个让原主备加重视的小儿子,却是个死读书不开窍的,考了多少次也没考出个所以然来。
原主在此次事件之后,休养了三两年,还是旧伤复发地去了。因不放心自己的小儿子,还是与幕僚写好了遗折。那遗折上,看清楚自己小儿子能耐的原主,更是厚着脸皮向皇家为他讨了个恩荫。
好在现在是自己接管了这具身体。代善有些庆幸地想着:自己才不会如原主那样,把家里的孩子都往废了养。说什么功高震主,看着好象是挺识实务的,可是在皇家眼里,还不是对皇家的不信任?人家自己鸟尽弓藏是一回事,你先把人家的想法给猜测出来,就是大大的不敬!
有了这一条,就算是贾家再怎么养废了孩子,皇家还能放过?何况这原主堂兄弟两个在军中的影响不是说着好听的。就算是原主去得急了些,可是人家皇家才不相信平日里他没有给自己的继承人交过底呢。
加上原著里贾家的人一惯地讲排场要脸面,一个老亲也能从前朝扯到当下,恨不是把关系拉得越近越好。皇家可不就认为贾家是结党营私、阳奉阴违了。加之朝中又没有助力,手里没有实权,人家更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这一世却是要不同了!左右原主也是想通了,想着让自己家里儿子争气些,手里的筹码多攥住些,那他也就好施为了。
可惜贾代善想得挺好,是不是利用贾政为自己守夜的机会,好好与他谈谈心,让他别光想着怎么干倒贾赦自己袭爵,还是自己踏下心来考个功名是正经。只是这身子毕竟有伤在,他又想了这么一会儿子事情,就算是用上了健康卡,也觉得支撑不住,因想着贾政明日还得过宁国府守灵,让他回自己房里好生休息,自己也就沉沉睡去了。
贾赦这边就没有贾代善的好命。他过来东府的时候,听说贾敬一直在灵堂里守着,一天都水米没打牙,忙急走两步来到灵堂。先是给贾代化上了香,烧了几张纸,才对贾敬道:“如今家里全仗着兄长支撑,还请兄长保重才是。”
贾敬一脸灰败之气:“父亲走得如此突然,这担子一下了压在我的肩上,我……”长长的一声叹息,伴着在灯火下灰暗的脸,让人觉得无限苍凉。
贾赦只好劝道:“兄长也不必灰心。如今我父亲已经醒过来了,他老人家让我过来与兄长为伯父守灵。就是兄长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的,也尽可交予我。”
听说贾代善醒过来了,贾敬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两府里两个当家人一死一昏,生生把他推到了当家作主的位置上,可不就让他觉得无法承受?现在听说贾代善已醒,那日后自己有事儿的话,也能有一个商量问计之人。
只是怎么自己父亲就一下子去了呢?贾敬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再看看涂着黑漆的棺木,一下子悲从中来,一边烧纸一面大哭:“父亲,叔父已经醒过来了,咱们贾家的顶梁柱没有倒,您可以放心了。”
这话贾赦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是毕竟死了爹的是贾敬,他也不好在人家爹的灵前与人掰扯什么,只好随着贾敬一起默默地添纸。
许是哭了一通,心里郁结去了些,也可能是哭得太过卖力,反正贾敬的脸色倒是好转了。他这才想着让边上的小厮给贾赦上茶。贾赦道:“咱们兄弟还客气什么。我倒是听说兄长已经一天多没有用饭了,不如我先守着,兄长回内院用了饭,再洗漱一下如何?”
贾敬也是贵公子出身,一向是食不厌精的主。能顶这么长时间不倒,还是因为自己老子乍然离世,茫然不知所措之故。现在得了贾赦的提醒,才发现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只是到底自己才是丧家:“为兄岂能轻离灵前,让先人无人守候?”
贾赦对他大摇其头:“兄长这就是见外了。就是伯父也不愿意看到兄长哀毁太甚不是。再说我这个做侄子的在,也说不上伯父灵前无人守候。”
四处看了一下,才发现这灵前还真如自己父亲所料,缺了个人:“怎么不见珍儿?”
贾敬那脸色就又不好看起来:“是我母亲说珍儿还小,怕夜里守灵招了什么,让他明日再随着我举哀。”
这还真是,贾赦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只好对贾敬拱手道:“如此就请兄长先回内院收拾一下。不过还请提醒伯母,即是我父亲已经醒了,明日说不得会来给伯父上香。他们兄弟感情如何我就不说了,若是到时看不到珍儿,怕是我父亲那里……”
贾敬闻言,也无可辩之处,只好长叹一声,回内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