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儿点头笑着应了,还问:“娘是要去哪儿?”
王熙凤看着贾琏不说话,贾琏当着闺女的面,也不好说出自己将纳妾之事。巧姐儿就闹着想与王熙凤一起去——她这几日与王熙凤相处的多了,渐渐地爱娇上来,只磨着王熙凤不撒手。
见贾琏也不说,王熙凤只好道:“娘是要去东大院给老爷、太太请安。还有些事,不是小孩子能听的,等明日娘再去请安的时候,再带着你好不好?”
巧姐儿虽比以前爱娇,可也还乖巧懂事,立时不闹了,临走时还不忘记给王熙凤与贾琏行礼告别,又嘱咐王熙凤早去早回,要陪着她吃饭。拉拉杂杂的孩子话,等平儿来回车备好了,还没说完。
贾琏只在一边看着娘两个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到车备好了,自己起身就往外走,巧姐儿不解地问王熙凤:“可是爹爹嫌我话多了,耽误了时辰?”
王熙凤好声道:“没事儿的,等娘回来陪巧姐儿吃饭。”她才不给贾琏洗白呢,免得将来自己带巧姐儿出府的时候,孩子与贾琏感情过深,受到的伤害更重。
车子辚辚而行,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进了东大院,王熙凤自是去了邢夫人的上房,见礼如仪,邢夫人叫起:“听说你这两日不自在,怎么不好生养着?”
“多谢太太惦记。就算是身子不好,也不敢耽误了琏二爷的大事。”王熙凤直接说出自己来的目的,实在没有心思与这人打太极。
邢夫人就是一愣:“琏儿能有什么事?”
难道这人把贾赦赏人的事儿给忘记了?王熙凤可不愿意此事黄了,那个秋桐可是她抵挡贾琏的好武器。脸上堆笑,嘴里也没闲着,凤姐道:“太太贵人多忘事,难道忘记了老爷曾赏了琏二爷一个丫头?还是太太发现那丫头是个好的,现在舍不得了?”
亲捧了茶给邢夫人,继续赔笑道:“求太太看在琏二爷子嗣艰难的份上,纵是舍不得,也将那丫头赏了吧。若是太太这里少了人使唤,只管对我说,我再给太太挑好的。”
邢夫人看了王熙凤一眼,拿不准她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想讨那个秋桐回去。那日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她也与老爷说起了此事,老爷虽然嘴上还硬气,可也明白此事做得不大地道,所以由着那丫头继续在东大院里,并未给贾琏送过去。
这几日又听说凤姐身上不好,只当她是对此事不满,怎么今日反上门讨要来了?这凤姐不是最会拈酸,看得琏儿死死的吗。难道是那日被那个媳妇子的事儿惊着了,想着让秋桐拢住贾琏,不让他在外面胡混?然后她再拿捏了秋桐?
邢夫人心下冷笑了一声,这府里的规矩,可是长辈屋子里的猫狗都是金贵的,何况是个长了嘴的活人。只看那秋桐,也是个掐尖要强的,到时再有自己这个太太撑腰,哼,还不知道是谁拿捏谁呢。
“倒不是我不舍得。”邢夫人抿了口茶,才开口道:“不过是想着你这几日病着,怕你再为此着急上火的,才没把那丫头送过去。也不过是个丫头,不拘是让谁来唤上一声就是,又何必用你亲自过来,倒给她脸面。”这回可是你亲自来求的,不是我们硬塞给你的。将来就是出了什么事儿,邢夫人也好往出摘自己。
王熙凤自是听出了邢夫人话中之意,笑得春光灿烂,让邢夫人以为她前些日子是不是真病了。可是看那妆容与神情,又分明是硬撑着。只听她道:“太太心疼我们做晚辈的,我如何不知。可是那秋桐是老爷亲赐给琏二爷的,我也不敢怠慢,已经让人把屋子收拾好了,色色都让琏二爷亲自看过。二爷也说很好。又特意让人查了日子,都说今天就是吉日,现在把人接过去了,晚上正好与琏二爷圆房。”
一反常态的王熙凤,说得越是热闹,邢夫人心下越是没底。见她还在犹豫,王熙凤索性说开:“琏二爷也是与我一同过来的,此时正与老爷在书房里。太太若是还不放心,不如让人去书房里问问?”
邢夫人虽然觉得面上有些无光,可也不敢在此事上一人做主,就让王善保家的去问贾赦,自己在这里与王熙凤闲话。也不过就是问问凤姐身子觉得如何,太医是怎么说的,用的药可还齐全之类。
王熙凤无意与她交好,可也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这位毕竟挂了婆婆的名头。小心地一一答了,也说了说太医说自己身子有亏,若是不好生保养,怕是与寿数还有碍:“若不是如此,我何必如此小心。又怕没人服侍琏二爷,才不得不求到太太跟前。”
不一时,那贾琏倒同着王善保家的一起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凤姐打眼一看,粉紫色的夹袄,外罩了亮紫的褙子,底下是酒红的裙子,打扮的倒热闹。头上插着金钗,脸上涂了香粉,嘴上红红的胭脂。
“看看,这是知道喜信了。我原说回去也好生赏赏这丫头。不想太太早想到了,竟比我赏得还周全。”王熙凤看着那丫头的手腕子上明晃晃的金镯子,说道。
邢夫人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如此大手笔地赏贾赦的丫头?这丫头如今这富丽的装扮,也不知道邢夫人日后还会不会给她撑腰。就算是王熙凤没想着留在荣国府,可也不愿意处处树敌,更不愿意自己一举一动都在邢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现在在邢夫人与这丫头之间种是一根刺,还是很有必要的。
果然邢夫人原本带笑的脸,看了秋桐的装扮之后已经去了大半,听凤姐说完,脸已经沉了下来。好在秋桐得偿所愿,一颗心思都用在了贾琏身上,还没发现邢夫人变脸,随着贾琏王熙凤给邢夫人跪下谢恩。
邢夫人淡淡开口道:“让你过去,是为着你们奶奶的身子不好。你也别为着是老爷赐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我知道你眼里没人,或是挑三窝四,我是不依的。”又让人把秋桐的身契找出来,直接给了王熙凤。
这在原著里可是没有的,也可能是大家都是荣国府的奴才,不过是换个地方服侍,没有人在意。可现在邢夫人直接给了王熙凤,那日后这秋桐的一身一命,可就在王熙凤手里了。
“多谢太太教诲。请太太放心,日后我待平儿如何,也就待秋桐如何。定不会让秋桐受委屈。就是琏二爷我也敢保的。”王熙凤接过秋桐的身契,向着邢夫人就表决心。
贾琏难道是不知道邢夫人为人的?在如此爱财的邢夫人眼皮底下,还把自己打扮得这样娇花嫩柳的,东西怎么来的,真当他不知道丫头的份例是多少?平儿跟着王熙凤管家,也不过如此。心里那份膈应与腻歪,越发得浓厚。再看秋桐不时地瞟自己一眼,只恨自己今日不该来此。
当下给邢夫人磕了头,说了已经在书房给老爷谢了赏,就带王熙凤二人回府。他刚想着上王熙凤的车,倒让王熙凤拦下了:“就算是不吹不打的,可也不好太委屈了秋桐。二爷与她一车坐了,只当是亲迎了。也好让她日后体面些。”
回了自己的院子,王熙凤早让几个媳妇在此侯着,人人带笑接了秋桐,簇拥着直接进了新房。平儿也带着丰儿张罗着给贾琏换新衣服。王熙凤只让小红服侍自己洗漱,然后看热闹一般看着贾琏那变换不停的脸。
巧姐儿听到院子里热闹,也跑到自己娘这里凑趣,又见贾琏穿了亲衣,张嘴问道:“这早晚了,怎么还给爹爹新衣服穿?”
王熙凤搂过闺女,不由得有些感伤:不管是什么时代,父母离异,对孩子都是伤害最大。现在她与巧姐儿相处的时间长了,还真怕不知不觉中伤害了这孩子。可是若此时心软,等到荣国府抄家的时候,这孩子的命运更是惨淡。长痛不如短痛,为了这孩子的后半生平安喜乐,现在让她知道些人情冷暖,好过让她乍逢大变手足无措。
她想得出神,别人看就是面带哀伤。小孩子最敏感,对人的情绪感觉最灵,巧姐小心地问:“娘怎么了?”
王熙凤一醒神,自失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你看你爹穿新衣裳,可是自己也想要了?等明日娘让人给你做好不好?”
巧姐儿拉了王熙凤的手:“娘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要了。”
此时被王熙凤人尽其用、拨给秋桐的善姐儿正过来请贾琏:“给二爷、二奶奶请安。新姨娘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请二爷过去用饭。”
一直注意着王熙凤脸色的贾琏,见人只是与巧姐儿说话,并不理这边的事儿,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倒是巧姐儿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觉得正是爹爹有了新姨娘,才让娘没了笑脸,而要不是爹爹讨新姨娘,娘还会笑着与她说话。当下冷着一张小脸问道:“哪里来的新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