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王夫人的帐本,贾政一刻也不想多留,向着自己的外书房而去。王夫人也知今日让老爷听了自己的阴私,怕是不能善了,只阴狠地吩咐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不许嚼舌头,自去内室想着明日是不是让人送信回王家。
出了内宅,贾政在外书房很是喝了两杯茶,才算是压下自己心里的邪火:他知道王夫人一定不会是面子上看得那么木纳,可是现在荣国府只是刚开始走下坡路,在外人眼里还算是兴盛的——一个老爷袭了爵,一个老爷得了当今亲自走后门封官——怎么王夫人就开始做起了王熙凤的勾当?
现在不是分析王夫人动机的时候,而是得把尾巴给她收拾干净了。有这样一个媳妇,怎是一个心累了得?想着王夫人在原著里的战斗力与丰功伟绩,贾政觉得自己真是问前路渺茫。
要不是自己家里刚出了孝,贾政都有心让王夫人“病逝”了。可惜这府里还有一个贾母,就凭这个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老太太,也不会让让贾政死了老婆之后不续娶。可是看看她给贾赦挑的继室,贾政觉得自己还是先给王夫人收拾乱摊子,顺便观察一下她可有悔改之心得了。
就算是这个时代有宵禁一说,可是面对象荣国府这样的人家,还是能网开一面的。何况周瑞一家就在荣国府后街上住着,几个小厮没用一个时辰,已经把他们家的东西都给贾政搬过来了。
周瑞家的家当不能和赖家比,可也不是一个奴才家里能拥有的。贾政对着那些银钱与成色不明的古董不感兴趣,只是把那些可能涉及王夫人放利子钱的证据都收了起来。
“老爷。”门外有小厮试探地叫了一声。
贾政正看帐本看得不耐烦,问道:“什么事?”
小厮得了这一声,人已经弯着腰进来了:“太太的陪房,吴新登要出门。门上看太晚了问他去哪儿,他支支唔唔地说不出来。”
贾政刚想说,不过是个奴才,说不清楚直接先捆了,明天再打着问他就是了。可是一想才明白,人家所以来问自己,重点不是此时要出门,也不是说不清楚,而是太太的陪房。
还真是荣国府的奴才呀,这眼力见也是没谁了。要是没有他刚才让人抄了王夫人陪房的家,恐怕这吴新登此时早就出府了,哪会有现在这一问。贾政就有些不耐烦,任谁发现自己越做麻烦事越多,也会不耐烦:“这么点小事也值得问?门上是谁,不知道府里的规矩?连门上的和那个吴新登一起捆了。”
小厮把腰弯得更低了一点,答应着出去了。
这一天过的,除了鼓动着别人捆人,就是自己命令人捆人了。要说这一世让贾政满意的地方也就这么一点了,就算是事情再多,可是贾母到现在为止还是给他面子,维护他在下人面前的尊严。要不他想捆人,贾母在旁边拦上一下,他后面的两个命令一定执行不了。
不过半夜三更地让自己的陪房出府,贾政想也知道王夫人这是准备向王子腾求救。看了看自己手边的那堆借据,贾政觉得王子腾应该是一个明白人。
第二天没等王子腾打上门来,贾赦先光临了贾政的外书房。没办法,虽然昨天大家商量了要上请罪的折子,可是贾赦自己是写不来折子的。贾政也写不来,他脑子里是有官场小说,可是那里面是故事、故事好不,里面没写怎么写折子,还是请罪的折子。
就是格式都没有!
面对贾赦一脸你不是会读书吗,怎么连个请罪折子都不会写的幻灭,贾政有些汗颜地道:“父亲不是有文书相公留下来吗?再不把父亲原来折子的原件找出来看看?”
贾赦苦笑道:“从咱们家守孝起,那些文书相公就渐渐辞出去了。现在留下的两个,也不过是在外头找不到体面人家的。”言下之意不过是对留下的两个人并不怎么看好。
贾政点点头:“总是跟过父亲的人。兄长对那两位老先生还是客气些。”别当大家不知道人家为何辞出去,还不是看着贾赦就不是一个不着调没前程的。见贾赦还是有些不以为然,贾政劝道:“出孝之后,大哥要进宫谢恩,还得参加大朝会。那两位老先生就算是差些,可也随父亲经过些。”
贾赦这才发觉,贾政真不是在看他的笑话,而是连出孝之后的事儿都替他想好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知道。只是你昨天晚上怎么发作了你媳妇的陪房?听说还把人给捆了?”
吃饭贾家奴才的嘴能保住些秘密,贾政原就不抱希望。他也不想就此事瞒了贾赦,主要是万一王子腾来了,人家现在可是官身,自己现在还只能算是白身,自然是要让贾赦出面才算是对等。
让人守好了书房的门,贾政把王夫人的罪证都给贾赦看了:“这个无知的妇人胆子太大了,如此损阴德祸及子孙之事得出来。若不趁着现在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收拾了首尾,怕是日后就成了抄家灭族之祸!”
贾赦先是被眼前的罪证惊吓,再接着是对王夫人行事的愤怒,现在却是对贾政的同情与感激。同情贾政,是因为他摊上了这么一个胆大心黑的媳妇,感激却是因为贾赦知道,贾政完全可以不把此事告诉自己,将来有个什么事都可以推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家主身上。
那时治家不严的罪名,可就是自己的了!
贾政也不管贾赦现在是个什么心思,只对他道:“兄长还是让可靠的人,把公库盘一下才好。我怕那王氏贪心太过。”
贾赦已经不止的感动了,他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错怪了兄弟,内疚加上感恩,让他对贾政的话十分信服,只是也还是有顾虑:“就怕老太太那里?”昨天那个该死的赖嬷嬷,可是还发了老太太的私意呢,要是让老太太以为自己是查她,那可就麻烦了。
麻烦也得做,最好在王子腾来之前,把王夫人的罪证找得越多越好。贾政对贾赦献计道:“兄长尽可将王氏的所为,说与老太太听听。毕竟老太太也是当过家理过纪的人,对这样乱家的妇人,必是不会包庇的。”
贾赦不知道贾政是要把王夫人的把柄送到贾母手里,好让贾母能多节制着王夫人点——相对于王夫人又贪又狠,贾母这个只敢在府里作妖的老太太,就显得可靠得多了——可是却知道这是让王夫人失了管家权的好机会。再没有多的话,他拍了拍贾政的肩膀,自己去安排人查公库去了。
贾政顾不得别的,先让人去王夫人那里将秀菊叫来,自己安排的眼线虽然是在明处,可是也太没有用了些。若不是昨天太晚,容易让人引起误会,他早把这个没用的丫头撤回来了。
秀菊回来的时候,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王夫人一夜难以安枕,能放过她这个贾政“信重”之人才是怪事,不是要捶腿就是让端茶,秀菊一晚上合眼的时辰都不足一个时辰。
“老爷,不是奴婢不想跟着太太,只是太太是主子,她不让奴婢进内室,奴婢也没法子。”秀菊向贾政抱委屈。
贾政看了她一眼,也算是一个清秀小佳人,比起王夫人来胜在年轻。只是再年轻,也不是贾政愿意消受的,所以他就没给人好脸色:“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不是让你时刻跟着太太?太太不让你跟着,你不会来回我?”
此话说得秀菊就是一呆,她昨天还真是存了好生盯着王夫人,拿了王夫人把柄好在贾政面前得好的心思。只是主子就是主子,别说王夫人做了当家主母那么长时间,就是她的陪房们,都看出了秀菊的心思。每次秀菊一想往外走,就做出要与王夫人说些什么的姿态,把个秀菊勾得即舍不得走,又听不到什么隐秘。
看着眼前无话可说的秀菊、日后大名鼎鼎的赵姨娘,贾政不想再留在身边——内宅拖后腿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添一个。别说是现在,就是将来,贾政也没有红袖添香的心思,沉下脸喝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下去吧。自己去找管事的,就说我的话,用不起你这样不将主子的话放在心上的东西。”
秀菊哭了出来:“老爷,奴婢服侍了老爷几年,老爷竟如此狠心。”
说得就象贾政是负心汉一样,虽然按着原主平日的做法,还真是差不多,不过贾政却不肯背这个锅:“怎么,老爷给你留脸,你竟要挟起主子来了?来人。”
门外的小厮,从昨天开始一直战战兢兢——老爷平日只是古板不理俗务,谁知道一理起俗务来,竟是这样雷厉风行,说捆人就捆人。所以一听贾政叫人,一个喯都不打地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贾政指了指还跪在地上哭的秀菊:“这个丫头眼里很没有主子,我让她做什么都不做。让她老子娘自己把人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