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究竟让不让他回金陵,到现在也没有个准信,加之那个清客不过看在贾政让他教贾环的份上,略夸了他两句,他就又一次不出意外地拉了肚子。
真是够了!贾环并不是包子,贾政不是说他装病不上学里吗?他这次拉肚子,就不再家里歇着,而是仍去学里,也不再自己去赵家吃药——不知是不是让人给下药下多了,这具身体有了耐受力,反正他觉得就算是自己拉得这么厉害,可是精神还算好。
不过别人只看到他脸色表白,一看就是久病不愈的模样,然后他就华丽丽地在学里晕了过去。
等让人送回荣国府,这次王夫人不好再做不见,又因快到年节,总不好家里还有个病人——虽然她巴不得贾环去死!只好下帖子请了太医。
于是这次贾环之病,也就不再如前几次一样被遮掩过去,而是满府皆知——贾环体弱不说,府里的饭菜还可能不干净。至于为何别人无事,只贾环一个病了,还是与他体弱有关。而府里还有一个风一吹就倒的黛玉为何无事,就没有人想过了。
贾政也得了消息,再想想贾环这些日子总是病来病去,心里有没有想法不知道,只是难得地对贾环好声说了几句话。不过边上有一个哭天怨地的赵姨娘在,他想象中的父慈子孝并没有出现。
“老爷,”赵姨娘边哭边道:“这一府的人,只有环儿总是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也该好好查查那起子小人。环儿再是我生的,也是老爷的儿子,也是府里的主子,不是让他们这样糟蹋的。”
贾政也无法,他就不是个能管府里庶务的。可是现在他只有这两个儿子,一个宝玉到如今还在内宅,这个又总是病来病去。要说没有人故意怠慢,贾政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嫡庶有别,古来如此,他也不好太过。
要是贾环知道贾政竟觉得自己太过,少不得呵呵他一脸。好在他并不知道,只是配合着赵姨娘:“说不得我是不该在府里享福的。老爷不如让我回金陵去,不定还好些。”
人心总是偏的。一边是自己的爱妾,一边是幼子,贾政平日对他们就比贾宝玉多些耐心,现在看着一个梨花带雨,一个面白气弱,也是一叹:“就算是让你回去,也得身子养得好些才是。”
贾环也点头:“这是自然。不过请老爷先不要在府里透出口风。”免得到时候走不了。
贾政就骂道:“放肆,你还要防着谁不成?”
老爷呀,你要是心里没有什么想法,怎么人家只是不让你透口风,自己就先想着别人是在防人呢?赵姨娘只是哭:“可怜的环儿,谁让你没那个福气,没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头。好不容易府里才给请了太医,原来病了几次,何曾见过太医的面。这次你可好生养着吧。”
好吧,贾环只是暗指,这位只差明说。贾政觉得这屋子里再呆不得,自己拂袖而去。
赵姨娘早撇了嘴:“别人做得,我们娘们还说不得?”
贾环就拉拉赵姨娘的袖子:“姨娘有这空,还不如怎么把太医的药想法多备上些,留着下次用也好。”
只见赵姨娘立时眉毛倒竖:“还有下次!大厨房的那起子奴才,看我不把他们吃饭的家什都砸了。”
贾环只是摇头:“他们也不过是听令行事。再说经了这次,还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手段。姨娘还是与老爷说,过了年早早打发我去金陵要紧。”
是了,这药下得一次次都没成功,也不知道王夫人会不会来个干脆,不再想着让贾环虚弱得“自然死亡”——反正这时的医疗水平也就那样,不过一个庶子,就是让他一下子去了,有了前面的铺垫,王夫人也不过是拼着舍个把“不经心”的奴才,也就遮掩过去了。
至于贾环让赵姨娘多准备几付药,也不过就是求个安心,谁知道下次人家用得还是不是同样的手段。也只有他离了这府里,求一个鞭长莫及罢了。
好在经赵姨娘几次哭诉,贾政也已经同意了让贾环过了年就回金陵:一般的童生试三年两次,要从二月的县试开始考起。而贾环这一年肯定是赶不上了。
不过在贾政看来,他的学业也不足以过童生试,让他早些回金陵,正好用一年的时间多读些书,参加下次的县试,把握还更大一些。至于赵姨娘说让赵国基陪着,也不过是她不放心跟着的人,贾政说了句“慈母多败儿”,也就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