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刘秀红没想到的是, 她白日里还在琢磨日历里出现忌出海是个什么情况,到了晚间就知道了。
消息是由她大姐夫带回来的。
更确切的说,是她大姐夫所在的那艘渔船,于晚上六点多到了滩涂边的小码头上。按说,这个时间是不太对劲儿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渔船都是掐算好了时间往港口赶的, 多半都会在太阳下山以前靠岸。至于怎么算时间, 刘秀红是不清楚的, 可渔船上的老把式却对于船舶的航行所需时间知晓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 当听到码头那边传来渔船的马达声时,离滩涂比较近的几户人家都纷纷出来看情况。
晚上六点多, 其实也不算特别晚, 毕竟现在家家户户都通了电装了灯。只不过, 眼下是腊月里, 天黑得特别早,六点多外头几乎全暗了。
“怎么回事儿?哪艘渔船回来了?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吗?路上耽搁了?”
“说不好就是回城时遇上了什么事儿给耽搁了。可今个儿有渔船出海吗?我怎么记得,大队长临时通知开会,没人出海吧?”
“那就是早先出去的回来了呗。走,去看看, 到底啥子情况。”
刘秀红出来时,就听到几个邻居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还看到有人拿上了手电筒往滩涂方向走去。
她家没有手电筒, 再说家里还有俩孩子呢, 因此她只是站在门口一面往滩涂那头张望,一面留神听人说事儿。
与此同时,刚靠岸还没停稳的渔船上有人大喊着过来帮忙,那些原本就往滩涂走去的人,忙不迭的加快了速度,奔了过去。因为喊叫声略远,只能听到有人惊慌失措的在喊,具体在说什么,刘秀红等一些邻居都没能听清楚,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背风的缘故。
刘秀红面上血色尽褪,她又看了眼日历,还未到午夜时分,日历上显示的内容跟今早她看到的一模一样。她知道肯定是出了事儿,就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儿,以及有多严重。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就有人从滩涂那头冲过来:“去拉板车,板车!赶紧送用板车送人去卫生所!”
一时间,靠近滩涂的几户人家全部慌了神,但凡脱得开身的,都赶紧上去帮忙。
卫生所在公社那边,要是抄近路走水路的话,大约要二十来分钟才能到。假如是骑自行车,半个钟头也能到了。可换成板车就难说了,再说眼下黑灯瞎火的,连路都看不清楚,路上花费的时间肯定更多。
刘秀红心头慌慌的,伸长脖子往路上瞧,冷不丁的就叫她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人影:“大姐夫!”
周大军听到唤声,脚步略顿了顿,回头答应了一声:“三妹啊,没事没事,不是咱们队上的人,别太担心了。”
“不是咱们队上的人?”刘秀红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出了一身冷汗。
对呀,出海日历对应的又不是东海渔业队,兴许是指某片海域,或者干脆就是她上次去过的那条线路。可大海又没栅栏,附近的几个渔业队大致上倒是有分区域,但分得并不严格,况且一般都是沿着各自的渔业队边沿划分的。饶是刘秀红都知道,渔业队周边的海域肯定没有鱼,有也老早就捕光了,所以所谓划分区域根本就毫无意义。
也就是说,真要是出事的,人人都有可能。
她早上是陷入了思维怪圈里,只觉得拦下了他们自己队上的渔船,就肯定不会遇到问题了。却完全没想过,假如有其他渔业队的去了那片即将出事的海域,会发生什么事儿。
不是她圣母心泛滥,实在是她放心不下娘家那边的人。
“是哪个队的?出了什么事儿?”刘秀红难掩紧张的情绪,说话的声儿都颤抖的。
周大军及时想起了她男人遭遇海难的事情,赶忙解释道:“真没事,不要紧的。就是……唉,海上冷不丁的起了一阵风,把一艘小渔船给吹翻了。咱们眼睁睁的看着那船出事,赶紧丢救生圈救人,人是都救上来了,就是冻得不轻。”
其实,只要不是在深海处出了事儿,一般的翻船落水,老把式们是肯定能自救的。就说今天下午这事儿,哪怕没有周大军的渔船路过,落水的渔民也能想法子游到岸边去,或者找块礁石先缓缓。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段时间天气太冷了,要是长时间得不到救援,耽搁一晚上的话,到明天出太阳时,尸体都凉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倒霉还是咋的,听说今个儿咋折腾都没网到几条鱼,不然要是鱼舱是满的,哪怕半满好了,船也不至于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