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红这番话不单震住了妇女主任和大队长, 连带许婆子都被惊到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实, 比起那些真心为刘秀红好的人, 她反而更容易跟婆婆达成一致。原因很简单, 许婆子并不是故意针对她, 才非要她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而是为了俩孙子的将来考虑。
换句话在, 在对待豪豪和杰杰这俩孩子的态度上, 婆媳俩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
真的是一切都为了孩子。
也因此, 从上午那会儿听了婆婆难得好声好气的一番劝告后,刘秀红就在琢磨这个问题。她确定婆婆并不是厌恶她到已经无法容忍她的地步了, 而是单纯的不希望她继续打扰老许家的生活。换言之, 许婆子崇尚的是长痛不如短痛。
小孩子忘性大, 就说豪豪好了,他才五岁,现在倒是还惦记着他爹, 可等过个几年、十几年后呢?兴许记还是记得的,就是不会有多痛苦了。至于杰杰就更不用说了,屁事不知,哪怕刘秀红突然走了, 估摸着不出三五天,就把她这个当妈的彻底抛到了脑后。
道理全对,刘秀红根本就无法反驳。
既然不能反驳, 那她决定顺着许婆子的意思来。
“妈,你早间不是还跟我说,可以让我终身不嫁,看着俩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吗?你只是信不过我,对不对?那要是主任大娘肯帮我做这个见证人呢?大不了你敲锣打鼓的告诉全队上下,我刘秀红这辈子都不改嫁了。”
刘秀红一脸认真的看着婆婆,耐心等待着回复。
许婆子:……
她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啊!
哪怕刘秀红嫁到许家也有六年光景了,婆媳俩在今年开春之前都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可她愣是没看透这儿媳妇。
不过仔细说来,也怪不得许婆子。主要是因为刘秀红长得柔柔弱弱的,平日里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家里家外倒是一把好手,也将俩孩子照顾得很好,可她一般不爱拿主意,全是由着许国强做主的。
冷不丁的,刘秀红说出了这么一番铿锵有力的话来,许婆子别提有多懵了。可懵过之后,她低头盘算了起来。
她们婆媳俩老这么僵持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眼下确实就两个法子,要么遂了她的愿让儿媳改嫁,要么就遂了儿媳的愿留下来。
二选一,就这么简单。
许婆子似乎是想明白了,慢吞吞的开了口:“不走也行,就照你说的那样,写字据盖手印,让主任大妹子帮着做个见证人,那你这辈子就都是我们家的媳妇了。机会呢,我是给过你的,你自己没要罢了。这以后你要是再敢跟我提改嫁,我打断你的腿,打死了你都别问我为什么。”
“行!就这么办!”刘秀红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诶诶,你俩咋唱一出是一出呢?”妇女主任好不容易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忙伸手扯了扯刘秀红的胳膊,“你胡闹什么呢?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
早先,妇女主任愿意给刘秀红行个方便,也是基于同情的缘故。说白了,她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觉得刘秀红会一直待在这边,估摸着就是现在还走不出丈夫死亡的阴影,等过一段时间,心态平和了,不就该找个人家嫁了吗?
这其实很合情合理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丈夫死了女人再嫁,那绝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刘秀红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吃准了妇女主任同情她,只低头拿手背抹着眼睛苦苦哀求道:“主任大娘,大娘您就帮帮我吧,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跟俩孩子分开。俩孩子已经没爹了,我不能叫他们连妈都没有了。您也是当妈的,您一定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在一旁纯看热闹的韩远征:……
话是好话,就是吧,他妈可能并不咋稀罕他们兄弟俩。
最终,妇女主任还是没能拗得过刘秀红,唉声叹气的做了见证人。
写字据这事儿当然由刘秀红自己来做,印泥则是跟场部那头借的。接下来,妇女主任并几个仍留着没走的人,一起见证了这一幕。而且瞧着许婆子那神情,怕是待会儿她就会去整个队上嚷嚷的,一定会闹得个人尽皆知。
妇女主任压低声音对刘秀红道:“你也太乱来了,你那婆婆……要不是现在破四旧了,她能给你弄个牌坊立起来!”
刘秀红原本还带着极重的压力,听得这话反而笑开了:“挺好的,这样一来,我的日子也能轻松不少。”
这话,别人兴许听不太懂,妇女主任却是知晓的。她男人当初就是在船上累坏了身子,年纪不大也没了。好在当时她两个儿子都是半大小子了,她本人又是队上的干部,日子倒也能过下去。
可过日子,有时候却不单单是看票证、看工资的。哪怕妇女主任没了男人时都已经三十出头了,可最初她的身边依旧有人晃悠,即便表现得不是很直白,都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一方面觉得烦躁,一方面又不能主动说什么做什么,毕竟人家也没有过分的举动。好在,她儿子很快就立了起来,凭自身的能耐成了渔业队的干部,甚至之后还当上了大队长,这下她跟前才算是真正的清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