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峰:“好。”
神光马上笑了,揽着他的胳膊:“我要听九峰哥哥上辈子的事,可以吗?”
萧九峰听到这话,扬眉,略沉吟了下,望向了远处的拾牛山,那山仿佛镶嵌在暮色之中,只有一个暗黑到梦幻的轮廓。
过了好一会,他缓慢地开口了。
“从前,有一个人,他家中富贵,很有权势。”
“可是……没被抄家吗?”
“那个时候没抄家的,你以为什么时候都有抄家的?”
神光恍然。
她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小时候的事不记得,这几年,一会公私合营,一会抄家,还有人去他们庵子里打砸,在她的感觉里,好像这个世道就该这样。
现在听萧九峰说了,她才意识到,原来世界还可以不这样。
“然后呢?”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承担责任,他就知道自己被寄予家族的希望,所以他从很小就用功,读书,健身,学习各种技能。”
“他好厉害啊!”神光感慨。
“不是厉害,而是不得不做。”萧九峰的声音变得遥远沉哑。
“然后呢?”
“然后他就长大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死了。”
神光不说话了。
她仰起脸,看着萧九峰。
萧九峰坐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山,神情冷漠。
“这就完了?”神光有些愤愤:“这就是你讲的故事?”
“不然呢?”萧九峰挑眉:“有生有死,有始有终,这不是一个故事吗?”
神光半响无言,最后仰脸看着他。
其实萧九峰的眉眼非常周正,用以前神光看过的书中所说,那就是“眉如刀裁眸若寒星”,而且他的鼻子高高挺挺的,看上去倒也挺好看。
就是太冷了。
乍一看吓人,让人联想起来杀人如麻的大坏蛋。
长得很不错的九峰哥哥无所不能,人人敬仰,几乎是完美的。
不过现在,神光发现他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竟然不会讲故事。
“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萧九峰皱眉,为什么小姑娘一副信仰破灭的样子。
“没啥。”神光收回了目光。
“没啥是啥意思?”萧九峰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突然有种自己养大的小白兔要造反的感觉。
“我觉得……”神光抿唇笑,笑望着远处的麦浪:“以后你如果睡不着,我可以给你讲故事!”
她可是会讲故事的人喔!
萧九峰听到这个,低首凝了她半响,最后终于也笑了。
“行,等哪天你给我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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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在窝棚里磨着萧九峰老半天,最后看看时候不早了,他就说要送她回家。
因为这边要看着打麦场,说好了只送她到村口那条道上,到时候她自己走过去村里,他就在这边道上看着,这样能一直目送她回村。
“自己走,不怕吧?”萧九峰这么问她。
“才不会呢,这不是有你看着嘛!”
“好,去吧。”萧九峰叮嘱道:“回去后插上门闩,洗洗,早点睡。”
“嗯嗯!”
神光乖乖地点头,然后抱着那瓷罐子往家走。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村里头连个狗叫声都没有,周围一片安静,月亮把麦田中间的这条小道照得白亮白亮的。
神光欢快地走在小道上,偶尔间回头,就看到道路尽头,那个人还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自己,在群山峻岭之间形成一道挺峻的黑影。
神光看着这道身影,心里头突然就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过往许多细微的记忆,甜蜜的苦涩的都一涌而上,混合着这金黄色的麦香,如同潮水一般在她心底漾开,并酝酿出一丝丝香甜。
她是师太捡到的孤儿,古佛前,青灯下,执卷苦读经卷,所得到的唯一亲情也不过是师太偶尔间的疼爱。
师太说她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其实打心眼里她是不信的。
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有一口饭吃不饿死就好了,哪有什么福气。
但是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在夜色沉沉之中,如同一棵沉默的松,站在那里,无声地守候着自己。
神光放慢了脚步,一步步地走,当终于走到了村口的时候,她回过头,再次看向道路的尽头。
他依然站在那里,成了一道更加模糊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很喜欢最后这一段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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