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福日化厂的厂房建筑面积不大, 工人大约400人左右,主要以生产香皂为主, 去年厂长李永福分析过市场形式后一拍满门向政府贷款从国外引进了香水生产线,想要做新行业的领头羊。
结果技术部门的技术员们研究了几个月,只研究出一种桂花香水,味道特别浓郁不说, 还比不上魔都日化厂的桂花头油和桂花雪花膏好闻,再加上人们对香水这种产品认同度不高, 他们生产出的一批香水基本全砸在手里了。
生产线被迫停工,再加上贷款压力, 工人的工资已经将近半年没发了,每天都有工人堵在厂长和副厂长的办公室闹意见。
范晴雪坐公交车来到红福日化厂报道时, 正赶上厂里工会的负责人尤大妹指着李永福的鼻子骂:“老李,当初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别人跟你一分析说香水的前景好, 你就入了套。就算有国家政策扶持, 你也不能这么胡来啊!”
她气得迈着大步在李永福面前走来走去,眉头紧紧锁着, “工人们已经把你告上总工会了, 我也替你兜不住了, 这两个月要是再不给工人发工资, 你就等着被撤职吧。”
李永福拿起手帕擦擦额头的汗,他的头发因为厂子亏损的问题愁白了不少,头顶正中的头发也全部离他而去, 再加上疏于搭理的青色胡茬,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精神。
“撤职就撤职吧,这个厂长我当的实在不合格。”他的眼皮耷拉着,声音低哑,垂头丧气地说。
看到他这样,尤大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右腿向前一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声,吓了李永福一跳。
“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撤职后你就会因为拖欠工人工资和政府贷款被抓去坐牢,恐怕把牢底坐穿了你也出不来!而且把你撤职了,你留下的一地烂摊子准备让谁给你收拾?没有人接手的话,整个厂子都完了,你让全厂400多个工人出去喝西北风吗?”
尤大妹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使劲瞪着李永福不放,咬牙切齿道:“当初让你离三建日化厂那个姓冯的远点,我早就说他心术不正,你非得不听,现在好了,被他坑成这样你满意了?全厂的工人都要为你的错误买单!”
李永福的头越来越低,有心解释他最开始是看中了改革开放后的国外市场,红福日化厂在国内生存希望渺茫,所以他才在冯平的劝说下孤注一掷地引进香水生产线,准备开拓海外市场,另辟一条发展道路。
如今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了,他的决策失误已经板上钉钉,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能招进来一个可以扭转乾坤的研究员身上了。
“笃笃”两下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李永福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小姑娘,表情疑惑。
“请问您是李永福李厂长吗?”她的声音清甜,声线干净。
李永福点点头,让范晴雪进来,然后问道:“你是?”
“我是清大的研究生,被安排到红福日化厂工作。”
尤大妹见状,知道李永福有正事要办,把嘴里的一堆埋怨咽回肚子里,对范晴雪微微一笑表示欢迎,扭过脸就竖起眉毛瞪了李永福一眼,“回家再跟你算账!”
她和李永福是货真价实的两口子。
看着爱人依旧生气的背影,李永福无奈地叹口气,面对范晴雪时更是无精打采: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他需要的研究员,看来翻身的希望是彻底没了。他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坐牢以后家人们的安置问题吧。
“你好。”尽管心里不抱希望,李永福还是妥帖地帮她倒了一杯水,“喝点水吧,一会儿我带你去办入职。”
“对了,”李永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羞愧得耳尖发热发红,几经犹豫,最后他硬着头皮说,“你们研究生的工资国家规定是一个月65元,咱们厂里的资金暂时有些紧张,前几个月恐怕没法按时给你发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