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玉石顾客,老李头倒是摸得门清,毕竟摆摊十多年了,对来往者是看客还是买客,简直一眼可辨。
那年纪轻轻结伴而行的,多是看客。因为玉石里头的弯弯绕绕挺深,没有一定年资的,要么被以次充好,要么被以假乱真。
若说辨玉是门学问,那么被骗就是学费。因此,毫无经验又略有文化的小年轻,多是不会轻易试水的。
老李头翘腿大呵到:“诶来往的看一看嘞,正宗新疆和田玉,假一赔十假一赔十嘞!”
喊完一轮嗓子有些发干,老李头往喉咙灌了些凉茶,刚要继续,摊位来了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姑娘戴着棒球帽和墨镜,一看就是好奇而来的游客。
老李头不做声,任由她弓腰扒着盘里散玉。
扒了好一会儿,姑娘大概觉得不交流太尴尬,抬头笑道:“这玉怎么卖?”
老李头下颌一扬:“看你选哪盘挑哪些,都不一样。和玉贵点儿,俄玉便宜。”
姑娘没搭话,继续闷头扒着盘子。
老李头试图营业:“我说小妹儿,这玉都是好玉,随便挑,保真。”
老李头拈着牙签继续剔牙,那姑娘停下手中动作,突然来了句:“你们这儿,有黄金交易不?我看贴吧说,这儿私下有的。”
老李头弹开指缝残渣:“小妹儿可别瞎说,黄金交易都是走正经市场的,没国家允许咱可不能搞啊。”
姑娘沉默半晌:“真的没有?”
老李头肯定摆手:“怎么可能有,你问这个干嘛?”
姑娘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她又开口:“我有金子想卖。”
老李头嘿嘿笑道:“手镯项链吗?金饰品店都能回收,正经黄金市场也不收啊。”
姑娘摇摇头:“是…生金。”
老李头噤了声。
他沉吟片刻:“生金?小妹儿是不是看错了?国家金矿管得严的,捡到都得上交,哪来生金淘啊?你是去哪儿玩淘到的碎金吧?”
姑娘比了个手势:“有这么大。”
老李头望向蹲在面前的姑娘,满脸不信:“这么大的生金…是砂金吗?怎么可能…你带来了吗?”
姑娘回到:“没有,想先问着,没交易就算了。”
老李头略显犹疑:“你有照片吗?”
姑娘点头:“有的。”说罢,她从荷包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块比表盘略大的金石躺在桌上。其形不规整,其色金黄发红。
就照片而言,还真像砂金,而且大小品相相当不错。
老李头想了想:“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改天带东西来,我帮你看看,交易什么的先不谈。”
姑娘面容平静:“我带来了。”
“啊?”
“我带来了。”姑娘重复到。
老李头眉毛上挑:“你不是说……哦…小妹儿还挺贼,怕我哄你是吧?”
姑娘展露笑容:“你说的是。”
她从包里摸出金石,伸到老李头面前。老李头刚想去拿,姑娘却合拢手掌:“我还是怕你哄我。”
老李头了然一笑:“这样吧,这种事我不常处理。我带你去那家店,他家生意做得多,又有实体店,不像咱们四处挪摊位,这下你放心了吧。”
说着,他指向不远处挂着牌匾的店铺。
姑娘将金石收回包内:“行。”
***
两人一进门,老李头就扬声喊:“老薛,生意来了!”
姑娘扶了把墨镜,偷眼打量四周琳琅满目的玉器,待听见笃笃下楼声,这才循声望去。
来者是个两鬓斑白岁数半百的男人,他一身滑腻绸褂,鼻梁架了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和蔼。姑娘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却说不上在哪儿见过。
老薛笑得娴熟:“什么生意?”
老李头将人往他跟前送送:“金石生意。”
“金石生意?”老薛微微皱眉,看向那年轻姑娘,“首饰还是金条?”
“都不是。”姑娘再次拿出金石,“是生金。”
老薛有些惊讶,接过金石后扶正眼镜仔细瞅。末了,他下结论到:“还真是…你哪儿来的?”
那姑娘夺回金石:“合法出处。若交易便莫问,若不交易,我收回。”
老薛忽然觉得这姑娘挺有趣:“你还是学生吧?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钟冉。”
老李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名字不错,听着像文化人。”说完他面向老薛,“她…老薛?”
老薛直勾勾盯着钟冉:“你叫什么?”
钟冉取下墨镜,与他对上双眼:“钟冉。钟表的钟,冉冉升起的冉。”
老薛奇特的面部表情转瞬即逝:“你想卖了它?”
“对。”
老薛点点头:“那你随我来,我们好好商量。”
***
一个小时后,钟冉将鼓囊囊的钱包放进挎包。
两千四百八十元,够了。
她重新戴上帽子和墨镜,对老薛微微弓腰:“谢谢您了。”
老薛看着她欲言又止,在她转身时终于开口:“小姑娘!”
钟冉回头,老薛笑容柔和,放缓语气道:“记得注意安全。”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还有一更,拖延症的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