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舜说的请一顿,其实只是街边小馆,不过钟冉对食物没讲究,所以吃得很愉快很满足。
她筷子不停:‘‘其实我挺好奇,看你身手不错,学校还教这些吗?’’卫舜喝着茶,闻言尴尬地咳了咳:‘‘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高中曾在道上混过。’’
钟冉上下打量他:板寸黑发,干净的脸,整洁清爽的穿着,怎么也没法儿和混混联想起来。
卫舜得意地晃晃脑袋:‘‘看不出来吧,我改造得挺成功的。初一的时候我妈去世了,高中我爸娶了个后妈,当时我特别反对,就这样混道上去了。开飞车,打架,喝酒,抽烟,还有更混账的事都干过,不过现在洗手了。’’
钟冉讪讪一笑,还真看不出来。
卫舜接着说:“几年前灵灵家因为有我妈这层关系,我爸就帮他们迁到京城,那丫头你也看到了,善良又软糯,一直试图把我拉回正轨。
她同说她挺希望她爸找个伴儿的,人生那么长,如果总记挂一个死去了人,该有多寂寞啊。”
说到这里,卫舜语重心长起来:“后来我慢慢想通了,接受我爸的选择也复读考上大学。所以你要是和爸妈关系不好,试着改变一下想法,很多事没有对错,立场问题。’’
长长的一段说得他口干舌燥,卫舜又喝了口茶:‘‘我都把底给交代了,你也说说你的事呗。为什么要帮灵灵啊?’’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钟冉只好含糊其辞:‘‘有点复杂,你可以理解为她家对我有恩吧。’’
卫舜难以置信:‘‘那你确实是锦程的吧。先前看你冷情冷面,没想到是挺讲义气一姑娘。’’
义气哪里担得上,钟冉笑笑不说话。
卫舜试探性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灵灵有什么危险的。’’
钟冉有些语塞。
本来以为不会再见便扔下这句话,也没想好怎么解释,现在听他问起,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钟冉微微抿唇,反问道:‘‘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啊?’’
卫舜眉头挑起:‘‘你信?’’
钟冉迟疑半晌,缓缓点头。
卫舜神情古怪:‘‘你该不会想说……是鬼和你说的吧……’’
这话虽是事实,可听着着实荒唐。钟冉想起梦里承诺的保守秘密,立刻改口道:‘‘也不是。不过我做了个梦,特别真实,我这个人又比较倔,所以非要找出真相。’’
卫舜听她语气认真,颇为汗颜地顺她接下话头:‘‘嗯…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倔…’’
吃完饭,卫舜跟上钟冉:‘‘你现在住哪?我送你过去呗。’’钟冉摆手:‘‘不用了,就隔壁街的那家青旅,很近的。’’
她转身往街口走去,几步后忽然回头,卫舜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与她对上目光后慌忙别过视线。
钟冉哭笑不得:“真的很近拐个弯就是,你还是先回去吧,灵灵还需要你们安慰。”
卫舜嘴唇轻抿:“唔…那…那我走了。日后估计见不到了,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先学着保护自己吧,别逞能。”
钟冉伸手拂过鬓角乱发:“学着呢。”
说罢她穿进街巷,亮着寒光的钢刀从眼前晃过,她顿时炸毛般跳起,撒丫子往街角奔离。
菜场老板暼过背影,肥肉堆叠的脸挤出讥讽:‘‘神撮撮的,八成受了啥子刺激。’’
钟冉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就算为这莫名的约定,送她挨刀子也太不厚道了,简直是仗着她有特异功能瞎搞……这种刺激处理方式,再来几次她能表演当场去世。
刚进大门,何天便喘着气向卫舜跑来:‘‘哎呀你终于回来了!你不是让我带灵灵看医生处理伤口嘛,她死都不肯还又哭又闹,不知道要干嘛。’’
卫舜眉间一沉,立刻跟他过去。
四人间只有陈灵灵一个人在,她独自坐着发呆,表情有些木讷。
卫舜轻声询问:‘‘灵灵,怎么了?’’
陈灵灵双目无神,呆呆瞪他许久,愣是只流泪不说话。卫舜坐在她身边安慰到:‘‘别哭了别哭了,有啥不好的同我们说说。’’
他的手刚碰上陈灵灵肩膀,被她一把躲开,嘴里念念有词。卫舜眉间颦蹙,与同样不解的何天对视一眼,试探性喊道:“灵灵?”
陈灵灵还在兀自喃喃,卫舜的耳朵逐渐凑近,终于听清了她含糊的话语:
“活不了啦…活不了啦…”
***
夜半
何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最近几个月陈灵灵就跟变了人似的,动不动就眼泪哗哗地掉,也不知道谁惹了她。本来卫舜是趁暑假带她出来散心的,没成想遇到这事儿,搞得她更神经兮兮了!
何天瘪嘴,忽然听见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他侧目看去,卫舜死死闭着眼,嘴唇却张张合合,神情紧张且带着恐惧,手脚在半空不住挥舞。
何天见怪不怪。这段日子卫舜老睡不踏实,他自己也说最近精神状态怪怪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真是…
何天叹了口气,翻身继续睡了。
***
陈灵灵下铺的姑娘听着浴室里的动静,颇有些焦躁地在床边踱步。
都一个小时了,还没洗完吗?这啥时候能让她洗漱?
她终于忍不住敲了门:“你好,请问你洗好了吗?”
没有回答。
她尝试着推门:“打扰了……我进来一下。”门内景象逐渐清楚,姑娘顿时睁大双眼──
陈灵灵站在洗漱台旁,手中拿着湿衣服,机械地重复搓揉过程,那表情木讷眼神呆滞,像丢了魂一般。
那姑娘盯了她半晌,不知怎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关门没敢再打扰。
她心有余悸地爬回床铺,蒙头试图入睡。在一遍又一遍的调整中,焦躁的心终于缓解,她渐渐步入睡梦。
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枕边呼呼地响,被窝里直灌冷风,脑子被吹得越来越清醒。
姑娘慢慢睁眼,隐约看到纱帘拂过大开的窗户,风顺着帘底灌入屋内。
她揉揉眼睛努力看清,才发现窗框坐了个人。那白色的睡裙,长长的头发,在风中不住飘摇,像随时会被风吹落。
画面太过诡异,她一个激灵神思归位,终于辨认出那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