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陶勇扬纸条,“我托蒋爷打听过了,他那边有人可以当向导,不过……”“说话别留半边,我没那个耐心。”
陶勇抓嘴角,“也不是啥大事儿,那人因为盗猎鹰隼,刚从监狱放出来,脾气也不太好,咱们同他说话得注意点。”
“咱们?”
陶勇点头:“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卫舜紧盯他数秒,垂眼:“陶勇,先前你愿意与我们同行,我很感激,但那时我并不知徐太爷是个非人的狠角色,你跟我们去,很冒险。”
陶勇深深吸烟,垂手,抖烟尾:“卫舜,我知道你朋友多,但我跟你那些兄弟不一样。”
烟停嘴边,任凭火光舔舐烟丝,“咱们出生入死,没个十回也有九回了。跟你有关的事儿,我能做就好好做,活着我给你摆宴,死了我替你收尸。”
卫舜扯出抹笑:“你丫别咒我。”
“真的,我是说真的。”陶勇说,“你刚到蒋爷身边,还是我带的你,记得不?”
他比划个头:“那时你好像比我矮一点,比谁都叛逆,遇事儿就摔瓶子打架,被别人揍得皮青脸肿,还是我督着你上药。你说男人留疤没事儿,你看,要真留疤,能找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吗?”
回忆起往事,他眼皮微阖:“你金盆洗手,砸了蒋爷一票生意。我当时也气,恨不得拿刀砍你,但转念想想,老子亲手带入门的就这么一个,砍了你,还跟谁吹「赤拳龙」是老子徒弟。”
卫舜笑着摇头:“你可就往脸上贴金吧,我啥时候认你做过师父?”
陶勇抬腿顶膝盖:“难道不是老子教的你,只要有用,阴损的招也是好招?”
他叹气:“我知道想取代我当左膀右臂的不少,但我不在乎,没人和我一样,对兄弟义气对蒋爷忠心,没人和我一样…年轻人都浮躁了。”
卫舜酝酿良久,到底是没能说出忆当年,冲陶勇勾勾手指:“我抽一口。”
陶勇递烟来:“给你根新的。”
卫舜犹豫半晌,推拒:“算了,抽烟口气重,钟冉不喜欢这味道。”他抻胳膊扩扩肩膀,“我上去了,你抽完记得锁门。”
卫舜进屋时,钟冉正窝沙发里,毛巾搭肩膀,呆呆地擦拭发梢。
屋内温度不高,钟冉穿得很薄,卫舜开空调:“怎么穿就这么点,也不知道开个空调?”
钟冉抬头,额际湿答答坠着发绺:“哦,我忘了。”她用力搓发尾,“你们谈什么谈了这么久?”
卫舜歪脑袋:“…就…给我介绍了向导,谈了点过去的事,陶勇想随我们一道儿,我就答应他了,反正干活不嫌人手多。”
钟冉喝完满杯水,赤脚钻进被窝,头发散落肩头,瞧上去毛茸茸略带傻气。
卫舜看时间:“还早呢,现在睡你睡得着吗?”
钟冉下巴伏膝盖:“昨晚陶勇太吵了,我都没怎么睡,本来是打算早睡的。”她靠床头,“但你一来,我又不想睡了。”
卫舜坐她身旁,若有所思地凑来:“怎么…你想…”
钟冉推他:“我是想看电视,看电视!”
两人如一对老夫老妻,下班后洗去满身疲惫,就这么窝床头,与爱人一起,享受难得的宁静。
节目单被钟冉摁来摁去,卫舜单手搂她,绕过肩头捞遥控器:“你要是不知道看啥,我推荐你看几部电影呗。”
钟冉死死护着:“不行,我有想看的!”她边嘟囔边点进电视界面,“小时候家里不买碟片,我只能去邻居家看,仙剑一还没看完,人家就搬走了,我要把它看完。”
卫舜捏她肩膀:“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钟冉果真调出了电视,眼睛瞪得老大,半点瞌睡也无。
卫舜偏头看她,屋内熄灯,只剩荧屏晦暗晃人。她侧脸镀光,冷冷幽幽的,像超脱于尘世外,卫舜竟觉得失真。
他无意识凑近,钟冉的鬓角感受到温热鼻息,侧头正与他鼻尖相抵。
她小声问:“干嘛?”
卫舜沉声说:“…没什么,过来看看你…”
钟冉笑了:“你就在我旁边,还用得着这样看?”
卫舜鼻尖刮她鼻梁:“真奇怪,怎么看都看不厌,你是不是给我下了咒,我感觉自己被绑得死死的,却又心甘情愿。”
钟冉脸发红,缩缩下巴:“…你…能先让我把电视看完吗?”
卫舜大笑着双手搂来:“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钟冉靠他怀中,静静看电视。卫舜有些打盹,心思不在剧情上,听钟冉突然开口:“明明灵儿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骗人呢?”
卫舜恍惚睁眼,看清电视画面寻思半晌:“也许是不想让李逍遥担心吧。”
钟冉说:“可是他马上就会知道啊,这样突然转折,岂不是更难过?”
卫舜沉吟:“嗯…大概是导演故意这么设计,想增加点戏剧效果,没必要纠结。”
钟冉低低回应,头歪他肩上:“你找电影吧,我看完了。”
遥控器递他,他还真不知道看什么,纠结来去,选了部公路喜剧片。他看徐峥站天桥阴影下,甩手跺脚指黄渤:“你现在在人生阴影里,但阴影也是人生一部分,你怎么就出不来呢?!”
一个是摆明面的阴影,一个是埋心里的阴影,到底谁在阴影下?
卫舜耸肩哄笑,压在肩头的人没反应。他靠近,钟冉早已合拢眼皮,呼吸轻浅,鼻翼微微翕动。
卫舜关电视,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摸黑抵她额头,亲了亲。
他不能死,他还有个姑娘没娶回家,老天这次……肯定会站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