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登右眉向上一飞:“呵, 还举报?举报什么?举报谁?”
卫舜双眼自进来开始就似有若无往土登的手指瞟, 眼下听完这句, 他目光干脆不动了:“你…右手还方便吧?”
土登摇头:“拿不了枪,从一线撤下了。其实我左手也能拿, 上头说手就是你替换的弹匣,两只还有后卫, 一只…估摸没几下就成了空夹。”
说着说着, 他举手看了眼, 蓦然双眼微眯:“等等,你啥意思?你提这个是想干嘛?”
卫舜没发话, 眼神透着严肃和焦急。
土登仿佛一下掉进14年那个旋涡,巡山队向樟木镇附近警力联系,他被连续几通电话从被窝攫出,干冷的寒风直往喉道里刮,整个肺都冻成了冷藏库。
然后是整队、分派任务, 他一个书面经验扎实但实战经验不足的也端了枪,啪啪几阵扎人耳膜的火拼后, 他就看着那火花冲自己来, 根本来不及反应是什么,一个小小枪子儿就削掉他两根指头。
他疼得脑子都抽抽了, 冻僵的手染上鲜血, 甚至冒出句无厘头的话:哦,原来老子的血还是热的。
土登回神,眼珠反复摇摆, 似乎对自己的理解充满怀疑:“嗯,你是说,你找到跑掉的那伙人了?”
卫舜头点得极慢:“是,他们从没走远,就在樟木附近扎了根,眼下卷土重来了。”
临近天亮,货车往垭口开,海拔逐渐上爬。光秃秃没什么植被的荒地使氧气更加稀薄,钟冉感到久违的憋气感,吸气频率也越来越快。
其他几人也有些呼吸疲惫,其中一个蜷缩身子,像干了一天体力活般大口大口地喘,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车速开始减,待拐过一个山包,便彻底停下。
门口接应的几个无一不是肤色黧黑,两颊铺满皲裂的红斑。平措拧开车门,其中领头的吴汉笑脸迎来:“宋哥还等那批货呢,你们这次比寻常慢了好几小时啊。我寻思你再不来,几条傻狗得去刨你了。”
平措说:“我不是电话讲了吗,老黑出了点事,我们处理一下,顺便接手几个要处理的女人。”
吴汉好奇跟着连建丰往车厢去:“居然有四……哦不五个?怎么还有个躺着呢?”他顺手去翻尸体,毫无准备被惨白的脸吓抖了手:“我cao!死的!”
平措吩咐周围:“那个死的扔出去处理,剩下的带去关好。”
车厢的女人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推下车,吴汉凑近她们,脸上带着坏笑:“你叫什么?”
大眼姑娘小声说:“张玉昭…”
“哦~那你叫什么?”
“…孙,孙萌。”
“没事儿啊,咱们很和气的。你喜欢狗吗?你看,咱还养了只狗,是爱护动物的好人。”黑黄相间的大狼犬冲人堆吠叫,吴汉边说边动手动脚,孙萌半点不敢反抗,只五官渐渐聚拢,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声。
吴汉觉得无趣,转而向钟冉:“你又叫什么?”钟冉本想装出害怕,可瞥见平措,她便觉再装就做作了:“钟冉。”
吴汉掰正她的脸,眼神变得古怪:“你不怕?”
钟冉直视他,余光却搜寻他脖颈处是否有红绳,半晌才回:“怕,没人不怕死,只是怕了也没用。”
吴汉倒感觉有趣了:“平措,你从哪儿搞来这么个胆大的,留我玩几天呗。”平措嗤笑:“不是我不想留你,她可是跟鬼扯上关系的,你不怕?”
吴汉松了手,兴致恹恹:“早听说你以前跟什么操纵鬼的人有关,说得神叨叨的,我们是没机会见识了,你可别拿这些话诓我。”
钟冉知道他说的意思,心口撞得突突响。平措抓过钟冉绑手的麻绳,言语略带深意:“就算诓你的,这人我也有用,等失去利用价值,你想干嘛干嘛。”
他搡着钟冉往里去,钟冉腿伤已经复原,但仍得装瘸子走,平措没几步忽然顿住:“你脸上是不是擦伤了?”
钟冉可不觉得他是在关心自己,立刻警惕起来:“没有啊,什么时候擦伤过?”
平措眼神阴鸷,面部肌肉紧绷,上下打量这个一脸坦然的女人。钟冉清晰看见眼珠里倒映的自己,手指悄悄攥起。
如是僵持数秒,平措面部松弛:“可能天太黑,我看花了眼。”
吴汉在身后催促:“你别磨叽了,宋哥已经快等烦了,赶紧处理完跟宋哥汇报情况吧!”
盯着手机屏上岿然不动的红点,土登指甲搔搔嘴角:“跟踪器?”
“是。”卫舜将手机放入兜中,土登默默看他许久,直到他按捺不住,“看我干嘛?”
土登说:“卫舜,你离开巡山队,不会也是加入警队编制,搞啥卧底去了吧?”
卫舜面露无奈:“你当我演电视还是写小说呢?什么卧底不卧底的,是我女朋友她被弄进了贼窝。”
“女朋友?这,这不对啊!我不记得那伙人没和人口贩卖搭上边,难道他们这些年扩展业务了?”土登边嘀咕边往电话薄翻,“这情况严重了,我得赶紧联系上头支援。”
他去窗边打电话,卫舜则再次掏出手机,指尖停在显示垭口的红点上,干裂的嘴唇逐渐发白。
四个女人都被关进黑屋,说是黑屋也不大准确,还是有那么点光从豁风的缝隙漏来,虽不怎么亮,好歹能看清乌糟糟的地面。
铁皮墙对抗风力的咔哒声,取代了令人焦灼的沉默。钟冉缩角落里,抠缝向外眺望,发现正对的是片荒地,只有稀疏几个裹棉衣的在外站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