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仓促下, 钱来多就煮了锅东北乱炖, 配上点酸菜粉条算解决晚饭。钟冉草草扒了几口就感觉食物再也落不进胃里, 钱来多看她食欲不振,用眼神询问卫舜, 卫舜解释到:“她有点高反。”
“高反呐?我这儿还有板胶囊。”他说着就指挥嘎嘎,“你往那电视柜下头翻翻, 有个红塑料袋包的药给我拿来。”
嘎嘎放了碗快步去柜子倒腾, 随后递来盛得满当当的袋子, 钱来多扒了扒袋里的东西:“这个这个!”
卫舜接过没剩几颗的胶囊板:“你这…放多久了?”
“不记得了,这有啥, 反正我家药都这样吃。”
嘎嘎连连点头:“我爸说了,药都能杀菌消毒的,不会放坏!”
卫舜尴尬一笑:“还,还挺有道理。”他把铝膜剥了几颗攥手里,“那你们吃着, 我们坐车久了,先回屋休息休息。”
见卫舜他们进屋, 钱来多掂掂塑料袋, 对嘎嘎似笑非笑:“你这脑瓜子记性还挺溜,我说啥你都记得, 那你记得给你妈供香不?”
嘎嘎讪讪:“忘了。”
钱来多一掌招呼他脑壳顶:“那还不给老子去?!”
老木房子窗杦松动, 外头冷风一吹,便撞得玻璃嘎吱作响。
卧房燃着炭炉,不得已留了道窗缝, 卫舜两手紧攥棉被,下巴牢牢夹在被面,忽听一阵哐啷声,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去捞钟冉,却发现钟冉不在身边。
卫舜睡意瞬间消退,赶紧踩了登山靴往房外冲,正碰见钱来多边打瞌睡边说:“你也听到了?好像啥有东西倒了。”
他眯着眼环视,却见大门豁开了缝,几撮夹雪的风直往里灌,冻得他牙关打颤:“娘儿逼的,不会进贼了吧?我这穷得连狗都不沾,还能有啥宝贝给捞了去?”
卫舜感觉不对,慌忙拉开门。迎面吹雪似鹅毛,冰刀般划过脸颊,卫舜瑟缩一阵,很快便看清了门外的钟冉。
她背对屋子光脚立雪地里,脚跟被冻成绛紫,脑后长发飞得比头顶还高,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能被吹折。
钱来多目瞪口呆:“娘嘞,怕不是哪个雪山头落来的拉姆吧?”说完他揉揉眼,“嘿,不对呀!这不你家那小丫头吗?!”
钱来多抹了把鼻涕,刚要出声喊,卫舜一把捂他嘴巴:“别说话。”钱来多只能干瞪眼,卫舜解释到,“她不太对。”
钱来多顿悟,钟冉这的确不像清醒人能干的事,清醒人哪会大半夜跑这儿来体验自然?不是身体烧了火,就是脑壳打了铁。
转念他又一琢磨:坏了,不是真给药吃坏脑子了吧?他这不怕冷的技能,怕也是时不时给冷风磨的吧?
正忐忑着,钟冉突然膝盖一弯,跪地上拜了几拜。雪落满她的头发,像披了层戴孝的白麻,看来竟生了丝悲凉。
钱来多有些犯嘀咕,钟冉却重新站起,像什么都没发生般转身进屋,钱来多这才发现她眼睛是闭着的。
敢情是梦游啊?
钱来多终于放下心,卫舜却眉头越拧越皱,跟在钟冉身后不敢出声。
钱来多摸摸糙手的下巴,感慨现在小年轻的恋爱,不搞刺激的都不敢管这叫爱情,他这脱节社会的孤寡老大叔,是没机会再来个第二春了。
钟冉轻车熟路地爬床躺下,手抱膝盖蜷成球。
卫舜摸黑用纸给她擦脚底,忽想起曾经看过的电影,说人在没安全感时都会用胎儿的姿势蜷缩,想来她最近受刺激太多,心理上的毛病隐隐有复发之势。
卫舜扔了纸团,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旁,将她的手脚放自己身上取暖。
起先钟冉的肢体还本能推拒,后来手脚温度复苏,她也随之舒展身子,像找到依靠般牢牢黏在他怀中。
卫舜觉得她心里憋的事不是他能解决的,既沮丧又心酸,手便更用力地抱拢,希望能让她身体暖和些。
听着他的心跳,钟冉在一片黑懵中又睡了数小时,耳边隐约响起钱来多夸张地叫唤:“去你奶奶的!滚滚滚!谁准你吃我家大米了!”
她浑噩睁眼,顺势拱身下床,趿拉鞋子走出房门。钱来多举高扫帚,一双粗眉几乎耸上天:“娘个叽的吃个球!老子请你吃扫帚!”
他一扇下去,几只闷头啄米的鸡拍翅膀瞎蹿,顿时满屋子鸡飞鸡跳,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嘎嘎两手握着刀柄,半只脚丫还踩地上,他却半点不觉凉,反而眼睛发着激动的绿光,时不时冲鸡脖子一番比划。
卫舜边扇鸡毛边说:“你这生活不止鸡毛一地,还刀光扫帚影的,真令人.大开眼界。”
“你还说!还不是你那…”钱来多余光瞥见钟冉,顿时止住话头,眼珠转向旁边,“还不是你这兔崽子给踹的!浪费粮食可耻知道不!”
他擒了嘎嘎的后领,笤帚稍子在嘎嘎肩上扫来扫去,雷声大雨点小地训斥着。嘎嘎满脸委屈,撅嘴就要哭嚷,钟冉赶紧劝阻:“小孩子又不是故意的,算了算了。”
钱来多闻言松手,继续往屋外赶鸡。
卫舜调头问她:“怎么样?睡得还好吗?”他瞥见钟冉裸露的脚踝,“怎么袜子还没穿呢?赶紧回屋把袜子穿了。”
钟冉被他推回房间坐回床上,钟冉反问:“你昨晚睡得好吗?”卫舜接话很快:“挺好的,就是炉子有点烤,烤得喉咙发痒。”
钟冉叉.开脚丫,卫舜瞟见她趾缝间嵌了粒白润的大米,略显诧异地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