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在道旁急停,那辆车也随之放慢速度,轮胎仍原地打转。卫舜侧头望去,看清那是辆重型皮卡,银色牵引拖着黑色挂车,保险杠用粗壮钢材层层加固,横纵几根铁棒像这只野兽的獠牙。
这辆违规改装车,撞上来能给他这普拉多撞成废铁,车主这样嚣张,该是个地头蛇。
卫舜手心沁了把汗,却见皮卡车主摇下车窗,伸出一只缠满纱布的右手,卫舜顿时血直往头皮翻涌──
昨晚的旅店老板?!
卫舜反应极快,趁皮卡车身未转赶紧将油门踩底,皮卡随之掉头紧追不舍,看来不让他吃下这口铁饼,皮卡是不会放弃追逐的。
卫舜心里骂娘,面上却绷得很直,将车速推到最大往国道方向飙。
皮卡经过暴力改装,车速丝毫不逊于他,甚至以极限马力缩短间距,卫舜几乎能听到高马力下,皮卡车壳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他五指收紧,蓦然暼见沿边长河,下决心般甩尾转向。
听着皮卡引擎声近,卫舜解了安全带,摇下驾驶座车窗,直冲皮卡折回!
旅馆后头的杂货堆里,一只野狗钻了进去。它鼻子往里拱,边嗅边吠叫,声音不大,却足以把钟冉从昏迷中叫醒。
刚开始意识还有点混乱,随后被冷风刺得脸颊发痛,折断的骨头也在疼痛中聚拢,她能听见清脆的融合声。
钟冉动弹不得,野狗湿鼻子往她脖子蹭,压喉咙呜咽几声,然后撒丫子跑开。金属废品被她砸出大口,窟窿眼垂下的铁条要掉不掉,搁半空钟摆般晃悠,规律地敲击风头。
喀哒…喀哒…
钟冉睁着眼,视野成像模糊,像虚焦的镜头,随神智恢复逐渐收拢虚影。
垂在一旁的指南针倏忽转动,有个长发影子蹲到她身侧。钟冉感受到凉凉触觉,一股气从鼻腔涌入喉管,又陡然逆喉管撑大嘴唇。
钟冉胸膛微挺,四肢暖意复苏,看清了陌生女鬼。她半脸损毁变形,宝蓝外套里裹了件染血的t恤,牛仔裤被废墟磨毛磨破,一只鞋子不知所踪。
“想找我办事?”女鬼没说话,钟冉自顾开口,“我好像死了两回,其实死也没那么恐怖,对吧?”
女鬼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的戈雁琴,随后主动消失。戈雁琴握着钟冉的手:“冉冉…”
“妈妈…”钟冉闭上眼,“我觉得好累。”
戈雁琴托起她的后脑揽入怀里:“…人总会为各种事奔波,但他们都没有机会再活一次。”她轻拍钟冉后背,“那些活着的人,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罹难、去世。他们活得不知朝夕生死,只是为了当下。”
她摸摸钟冉鬓发:“你活着从废墟爬出来,认识了那么多你本不可能认识的人,而且…有些人很需要你。”
钟冉睫毛轻颤:“…谁?”
“你身边那个男孩…”戈雁琴说:“你忘了吗?”
钟冉似乎想起什么,瘫软的身子突然迸发力气,蓦地睁开眼睛。
戈雁琴慢慢放手:“我留不了多久了,周子强一死,和他结契的鬼都会消散。我逗留人间只为了你,只要你把日子过好,我彻底消失也不怕。”
钟冉从地上爬起:“妈妈…”
戈雁琴摩挲她的脸:“别难过,就算去了轮回,人生也不属于现在的我了,和消失没有区别…”
说罢,她将手抽离,身形逐渐模糊:“别考虑太多,只有先活着,人生才有转机…”
钟冉愣愣站着,目送戈雁琴融进漆黑夜里。
楼房间隙传来交谈声:“我是真看见有人掉下来了!不然那么大的撞击声哪儿来的?您不信,您去那后头瞧瞧!”
“么瞎唬我,咱这地儿从没出过事,哪来自杀的不选双子塔跑咱这小三层跳着玩儿…诶姑娘,你咋杵着不进来啊?”
“哎呀…你不觉得恐怖吗…”
钟冉兜帽子将血液凝结的后脑遮严实,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正巧与登记室大婶擦过。大婶闻到隐隐血气,以为自己鼻子失灵,忍不住揉鼻尖。
皮裙女见她从里头穿出,赶紧拍她肩膀拦下:“诶…你?”皮裙女指向高高堆起的废品,“你怎么跑这儿来?后面…”
她犹犹豫豫地搓手,“后面是不是有啥…不对劲儿的东西啊?”
钟冉淡淡瞥过:“没有,没看见。”
皮裙女难以置信,直到钟冉远离她还傻愣愣站着,指间突然感受到一丝粘腻。
她摊开半染猩红的掌心,下意识凑近去闻,一股铁锈味直冲鼻腔。
皮裙女反应不过来,听大婶站废品前插腰咋呼:“嗬!还真有啥玩意儿给戳了这么大一窟窿!”
因为怕那群人循蛊找上门,钟冉迅速退了房,往楼底长巷撤离。思及卫舜,有个念头总在心头打转,转得她十分不安。
周子强说,叔叔和那些人是同伙,假如是真的,那么叔婶给自己频繁打电话,恐怕…也是抱着目的的,比如…利用手机追踪。
现在手机丢了,卫舜又借口有事离开…
钟冉越走越急,很快便找到亮灯的小店。微笑都没来得及摆,她匆匆凑前:“您好,请问您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用?”
见老板表情迟疑,钟冉急声说:“我手机被偷了,得找朋友帮忙办急事,拜托您了。”
老板从兜里掏出手机:“行,那你用吧。”
钟冉迅速接过,回忆卫舜的号码,手指有些哆嗦。她肩膀高耸,脖子缩进肩线,听见有人接通才塌下双肩:“喂?”
“喂?”
是个女人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发问,那端先说:“您好,请问您是机主的家人吗?是这样的,这位机主车翻进江里…”
钟冉脑子发轴,甚至滑稽地觉得像误入了狗血剧,连颤抖的嗓音都如出一辙:“…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准备复试,所以评论区可能来不及回复,请大家多多包涵~
依旧期待你们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