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箱封闭憋闷, 还大半被汽油桶占领, 连半点晃动的空间都没, 纹身男不得已紧蜷双腿。
闻着灰尘混汽油的味道,他有些恹恹欲睡, 箱门蓦地咔哒几响,他慢吞吞掀起眼皮, 卫舜探来半个身子:“吃饭不?”
纹身男撑大绿豆眼, 目光敛着狠意。卫舜扬起下颌:“没毒, 吃,还是不吃?”
他面上没了耐心, 纹身男嘴角微扯:“吃。”
卫舜一把攫住后领,将他提出后备箱。纹身男被.干燥的风刮迷了眼,努力眨巴几下,才看清他们正地处郊外。周围暮色渐起,一马平川的原野没几颗遮眼的树, 很是荒凉贫瘠。
卫舜给他松解腕部,他只剩左手能使, 受伤的右手仍吊身侧晃悠。卫舜递来水和包子, 纹身男迟疑几秒,还是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瓶身, 卫舜收了回去:“在此之前, 先做件事儿。”
不给看还好,一见那阳光下闪烁的水珠,纹身男止不住去舔嘴唇:“啥事儿?”
卫舜将手机递去:“接个电话。”
纹身男接来翻看, 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还停在信息界面,白底黑字排着一句话[那俩人跑了,我正追着]
他貌似明白了什么,没几秒手机便震动起来,正是上头那串虚拟号码。在他迟疑的瞬间,卫舜梆梆敲响车壳:“接电话。”
瞥见他手里熟悉的枪身,纹身男手臂的伤更疼了,冷不丁哆嗦一阵,赶紧按下接听键:“喂…喂?”
“喂?”对方声音冷淡,“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我们…”余光挪进敲满字的屏幕,他照着念起来,“我们…嗯,那俩刺头逮不住,火.拼了一场。我…”
他目光停在“念你同伙名字”的提示栏,心中腾起一丝念头:“我同伙儿晕了,我装死,等那俩上了车我才敢拦车跟上。”
说罢他顿了顿,有意无意地瞟过卫舜,见他脸色并无变化,他才暗自松口气:“不过那俩也受了伤,女的挺严重,在医院逗留挺久,现在住旅馆。您要不多派几个得力的来抓,我一个人没法儿应付。”
“地址?”
“额…那个…守阳县居寿路那个快捷酒店。”
对方抄记几秒,最后搁了句“等信息再联系”便挂断电话。纹身男眼珠往旁斜,卫舜若无其事地收走手机,顺道递来水瓶:“感谢。”
他嘴角噙了丝笑,纹身男看着不太舒服,心中冷哼:还真自以为是,当那帮人和你一样蠢,我会连同伙叫啥都不知道吗?
他背地讥讽,却摆出副忿忿神色:“谢他娘啊!还不是被你逼的。”
卫舜也不生气:“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结果也由你承担。”
纹身男没听懂:“你啥…”
话音未落,枪柄再次敲击后脑,他的视野顿时黑懵,脚一崴身一沉,重重跌回地面。意识消失前,他满脑子只剩一句话:
他奶奶个腿儿,先让人喝口水不行吗?
纹身男晕晕乎乎,嶙峋的肩胛骨被一阵又一阵颠簸得生疼,终于把他撞醒了神。他认命般缩在角落,直到车轮停下,才呼吸到让人神清气爽的空气。
后盖再次开启,有发黄的路灯漏入,晃得眼睛刺疼。卫舜把他拽出便自顾离开,纹身男手脚被缚,只能蜷膝盖缩坐着。
四周枯草半人高,蔫巴巴往地面倒伏,几辆中型货车密集散落,漆蓝的皮被裹了层褐色铁锈,看样子倒像废车场。
纹身男扭脖子再往远看,刷黄的铁皮平房立在荒地里,白底招牌被灰尘镀了旧色,但竖体的红字依旧显眼:[来客旅馆,24小时营业]
纹身男有点儿懵神:“不是守阳县…”他恍然大悟:“也对…远离陷阱更安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待这儿…”
等于他还得被卫舜绑段时间…
纹身男的脸瞬时垮下,卫舜的声音猛然响起:“很想见他们?”
纹身男心脏骤缩,卫舜不知把车停去了哪儿,身后只剩荒草与废车,深蓝夹克袖被他挽得老高,露出两条精瘦的胳膊。
他倚靠车壳,也不管上头黏满干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转着枪柄,两道视线挪来时,纹身男竟被盯得发怵。
他头次见卫舜这阴恻恻的表情,联想今日总总,他感觉自己…或者上头那群人,落进了未知陷阱。而陷阱旁,有人露了獠牙,眼底泛起危险的莹绿。
卫舜从荷包摸来钟冉的手机,脸掂得很平,语气却很客气:“喂?钟叔叔?”
距离有点远,纹身男没听清答复,卫舜便接话头:“哦,我是钟冉的男朋友…嗯,她生病了不太舒服,不方便接电话,要不明天我再让她给您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