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颇为震惊:“你是说…东子和你儿子当年的死, 有联系, 更或者, 他是主谋从犯之一?”
蒋爷静默片刻后,点头。
钟冉扬起下巴:“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蒋爷语气郑重, “我找你不是没原因的。东子死了,只有从他那儿敲线索最快, 而你, 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弓腰凑近茶几:“还有卫舜, 你难道不想帮他脱离是非吗?”
钟冉扯了扯嘴角,半晌才说:“卫舜他原本就想帮你的, 只是他不说罢了。”
蒋爷沉默地与她对视,听她说:“卫舜他没那么傻,明知道你和他对立,还要跑来拉则沟办事。想必他也因为当年晚了一步而愧疚,所以才一直寻机入沟里, 搜集你儿子的线索。”
蒋爷塌下肩膀,状似轻松地靠回椅背:“所以呢?”
“所以, 这项交易本就不存在。是我, 单方面去帮你,而不是你, 来做交易。”
钟冉神情坚定咬字清晰, 蒋爷轻笑一声,“你才是真正的生意人。”
钟冉不置可否:“让我帮你可以,但请蒋爷明白, 事成之后,是你欠了我们人情。无论日后卫舜遇到什么,你都要偿还这个人情。”
氛围忽然陷入寂静,蒋爷默不作声地盯她许久,终于颔首:“好,那么作为报酬之一…”
他从塑封袋抽出录像带,拿起茶几的打火机。
啪嗒。
打火机蹿起一簇火苗,无声地将一切吞噬殆尽。
***
钟冉刚从书房出来,便看见被一群人围着不让接近的卫舜。
卫舜正倚在窗边,他比多数人都高了半个头,听到走廊的动静伸长脖子探来,见钟冉毫发无损,他这才松了口气:“事情解决了?”
随之而出的蒋爷抬手示意,手下人立刻散开。卫舜快步上前,“他没为难你吧?”
钟冉没搭话,只微笑应答。
卫舜见她藏事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抬头见蒋爷也一脸高深莫测,顿时感觉不对。
钟冉猜他已经把事情想到了最坏的地步,安慰性拍拍手臂:“没事啦,蒋爷只是和我谈笔生意,作为交换,他欠了我人情。”
说着她便跟往蒋爷身后,卫舜问她:“那你现在干嘛去?”
“去找人查查线索。”
“谁?”
“东子。”
***
陶勇将密码门关好,走到卫舜身旁:“那丫头难道是法医出身?可法医验尸都不要灯吗?”
卫舜只绷紧唇角盯着玻璃窗。窗内没有亮灯,走廊灯光衬得里头越发昏暗,连人影都无法辨清。
而暗房中,钟冉正站在放东子尸首的床前。
陶勇自觉没趣,讪讪退回蒋爷身侧,蒋爷却说:“你们都出去,这里暂时只留我和卫舜。”
陶勇点点头,顺从地带其他人出了外屋。
蒋爷与卫舜并立:“你觉得她靠谱吗?”
卫舜斜睨向他:“你要是觉得她不靠谱,就赶紧放弃这个念头。”
蒋爷拍拍卫舜肩膀:“年轻人别这么急躁,我知道她对你意义重大,放心吧,我看这丫头挺能权衡利弊的,不太可能为别人贡献自己。”
卫舜一言不发,回想起进入之前钟冉说过的话。
——“你不用担心,这场交易是我占了便宜,东子看来和李广生的事情还有莫大关联。虽然李广生算安全回来了,可并不意味着这事情就真结束了。即使他不求我帮忙,我也会弄清楚真相,顺便……”
——“顺便什么?”
——“顺便帮你攒个人情。”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模糊不清的房内。
谁稀罕这破人情了,她想还人情给他才是真的,逮着点机会就想人情两清,臭脾气一点没变。
正心烦意乱着,卫舜眼见屋里倏忽起了一缕白烟。
他的烦躁顿消,转而是不可抑制的紧张。
白烟一束接一束拍向窗户,像有生命的菌丝黏上窗框,生长蔓延,然后又慢慢消失。
喀嗒……
屋内一阵突兀响动,卫舜连忙怼上玻璃窗,本能地擦擦窗框白雾,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后,他停下手中动作,屏息以待。
白雾自中心开始渐渐散开,卫舜的视野终于清晰,可他并没能缓解紧张情绪,而是倒吸了口凉气──
钟冉背对着窗户,右侧手臂抬起。
白中发青的手臂尽头,一只腐烂的手掌与她相连。
满脸黑红色瘀斑的东子,此时竟缓缓坐了起来,一双瞳孔散大的双眼,黑洞洞地与窗外对视!
***
钟冉睁开眼睛。
天地昏暗,周遭死气沉沉,脚底如一面延伸至天边的墨色水镜,倒映出她苍白的脸颊。
钟冉蹲下,手掌与水镜中的相合。
忽然,脚底莫名泛起水波,一圈圈扩向远处消失。
水面手掌并无变化,甚至连半点荡漾也无。
钟冉指尖微动想要抽离,就在同时,倒映的手掌破出水面,扣住钟冉张开的五指!
那只手破溃流脓,指甲长且发紫,死死钳制着她,钟冉猝不及防,被那只手用力拉入了水镜!
一切发生在眨眼瞬间,再度看清时,钟冉像回到了现实。
但不是如今的现实,是过去的现实,藏在东子脑中的记忆。记忆的画面悄无声息,只能走马灯般一帧接一帧闪过。
她好像被拉进某个简陋的房间,房间狭小.逼仄,东子背对着她坐在桌旁,手里正握着手机,嘴唇张张合合,却听不到说了些什么。
她走到东子跟前,东子对她视若无睹,仍自顾讲着电话,面部一直保持微笑。
笔尖在白纸上滑动,留下深浅不一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