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舜瞬间直起腰身, 因为没注意平衡, 差点歪倒在地。
他稳住身形, 急切地询问:“你在哪儿呢?”
电话里稚嫩的童声大喊:“我在汉中市田羽镇庆石街田羽广场这块儿呢!爸爸!”
卫舜猝不及防,差点跌下沙发。
对着蒋爷探究的眼神, 他的心情很复杂,半晌后咳了咳:“干, 干儿子, 我得去接他。”
蒋爷眼皮的沟壑挤在一处, 向上斜睨。
卫舜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握紧手机起身:“对不起蒋爷, 我必须得去,等我事情处理完了再说。还有,钟冉有自己的意愿,不是我同意她就会来。”
他一字一顿到,“况且, 我不同意。”
说完这句话,卫舜夺门而出。
楼下的陶勇见卫舜匆匆地下楼, 冲他大喊:“你这就没事了?!”
卫舜顿住脚步, 回头无奈道:“哪会没事儿,我摊上大事了。”
他用力拉开车门, 陶勇拍拍车窗:“你去哪?蒋爷这事儿没完吧?”
话音刚落, 一群人黑压压地围了上来。
卫舜扣紧安全带,厉声呵斥:“让开!”
陶勇弹了弹肩膀棉絮:“蒋爷没发话让走,谁敢让他走?!”
卫舜怒目圆瞪, 眉毛压低,面色极为沉郁,盯得陶勇发怵。
接着,他踩下油门。
发动机轰隆隆响起,车轮隐隐有滚动趋势,围车的人都下意识后退半步,只有陶勇在窗边与他僵持。
油门越踩越紧,陶勇看他眼中狠色不像做假把式,心里也萌生了退意。
正畏首畏尾时,有人朗声高喊:“让他走!”
陶勇松了口气,蒋爷立在门边:“卫舜,换辆好车接人,汉中离这儿远,你这破车开到半道就得熄火。”
卫舜听着声音没回头,直踩油门往山道冲去。
眼前的景色就如未来一般,树木盘根错节,天空阴云蔽日,看得他心生迷茫。
***
钟冉挂断电话,踮脚将三元硬币递给包子铺老板:“谢谢叔叔。”
老板问道:“小娃娃和爸爸走丢了?怎么搞得脏兮兮的?”
钟冉挤出天真的笑:“我爸爸和朋友到镇上来玩,玩着玩着就把我忘了,我到处找爸爸,不小心掉沟里了。”
她从柜台拎起一袋包子,老板又说:“下次说地址不用说那么详细,就说咱老刘包子铺,他肯定能找到。”
钟冉向上扯着嘴角笑笑没说话,忽然听到食客交谈:
“下纲村那家傻子记得不,听说他家丢了个娃娃。”
“他家还有娃娃?谁生的娃娃?”
老板探出头去:“这啥世道啊?做爹妈的一个两个都不看娃娃,我这儿也有个走丢的…诶?人呢?”
钟冉牟足了劲跑进街市人群,有个中年女人迎面而来,惊得她浑身一抖。
芳姐?……不,不是她。
钟冉暗自舒了口气,大艳阳天的,她将热腾腾的包子揣进胸口才感到一丝暖意。
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钟冉机警地审度四周,任何身形相似者都会让她的心脏跃上喉口。
穿过长长拥堵的土路集市,屠宰的猪嚎不绝于耳。钟冉机械地啃着包子,早已分不清流入眼里的是冷汗还是热汗。
她来到狭窄的巷尾,闻着公厕难忍的臭味儿,慢慢瘫坐下来。
有人从厕所出来,见到孤零零脏兮兮的小孩,不禁问道:“小娃仔怎么一个人?爸爸妈妈咧?”
钟冉眼皮渐渐抬起,望着来人:“我等他来接我。”
那人和蔼一笑:“要不先去阿姨店里休息?万一你爸爸妈妈没来咧?”
她向钟冉伸出手。
钟冉愣愣直视那只手,摇头说:“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我得在这里等他。”
***
黑夜随着人声渐熄而降临,巷外街市的灯火依次亮起,又慢慢黯淡。
不知时间几何,四周已经没了动静,连偶尔经过的野猫都放缓了呼吸。
钟冉将濡湿手心的塑料袋,扔往垃圾堆集处,然后在空旷的广场独自转悠。
广场除了放气干瘪的充气蹦蹦床,就是被围了低矮石台的瘦弱小树,连把凳子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