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围观女士的痛苦不太好,但我想你应该需要一张纸。”
一包抽纸忽然递到了尹白薇的面前,拿着抽纸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她顺着手向上看去,见到了一张神情关切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尹白薇白天才和他打过照面,正是她女儿程莹莹的主治医生,江遗风,一个年纪轻轻,就从国外留学归来,当上了儿童医院主治医生的人。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碰面,尹白薇难掩尴尬。
不用看镜子,她自己都猜得到自己的形象到底有多么的糟糕。
她匆匆扯了几张纸,转过身去,整理面容,听见安全通道里回荡的巨大的擤鼻涕的声音,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尹白薇闷声闷气地对江遗风道:“谢谢你,江医生。”
“晚上风凉,你穿的少,小心感冒,你女儿还需要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情,首先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江遗风劝道。
怕尹白薇尴尬,他没有多留,说完这句话,就推开防火门,走了出去。
尹白薇听着他的话,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留了出来。
她在家里得到的关爱太少,以至于一句陌生人的关怀,都叫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
电话还没挂断,沈绘将江遗风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拿着手机,静静地等着尹白薇继续说话,或者是挂断电话。
这两年,她和尹白薇打电话,十有九次都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尹白薇向她吐黑水,吐到一半开始哭,哭到她累了或者被别的事情打断,然后挂电话,沈绘没怎么劝过她离婚,只是劝她记得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在爱情里迷失了自己,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沈绘本以为这一次,又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因为家里发生的什么事情,尹白薇匆匆挂掉她的电话,再一次全心全意地投入家庭主妇这个身份中,没想到的是,尹白薇的抽泣声停止后,拿起电话,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绘绘,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第二句是,“我想离婚。”
沈绘道:“那就离。”
做决定的时候果断,可做完决定,尹白薇又有些茫然。
她拿着手机,向沈绘祈求道:“绘绘,你帮帮我。”
沈绘知道她在想什么,毫不留情地道:“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是真的下定决心想离婚,就去找你爸,还有大哥,让他们出面,解决你和程诚的财产分割以及孩子的归属问题。薇薇,不管你离不离婚,我都希望你能够想清楚,你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程诚和这个家庭还能不能给得了你要的东西,我不希望你现在告诉我说你要离婚,结果回头一见着那个男人,你就跟我说又不想离了。”
“说实话,薇薇,我对你是有点失望的,以前咱们读书的时候,你那么快活的一个人,现在每次打电话给我,都变得像是怨妇一样,我俩真见面了,你又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你在那个家里过久了日子,真的还是你自己吗?”
尹白薇抓着手机,像是个无助的孩子,急切地道:“离,我一定离,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我就是跪在家门口也要求他让我回去,我爸和我哥不会不管我的,绘绘,我真的受够了,我忍不下去了。”
电话里尹白薇哭得很惨,下保证的时候声音也很坚决。
但两人到底会不会真的离婚——说实话,沈绘自己也说不准。
当年沈绘,尹白薇,程诚,陈同飞四个人是大学同学。
沈绘和陈同飞在一起,大家都很好理解,因为陈同飞当了沈绘整整四年的舔狗,洗衣做饭送早餐,情书鲜花摩天轮,基本上沈绘想要的都给她满足了,折腾了整整四年,一直到两人考上同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她才勉强点头。
尹白薇和程诚这段感情,在沈绘这些共同的朋友眼里,则是公认的邪性。
沈绘和尹白薇虽然是发小,两人的家境差别其实很大。
沈家就是普通的中产阶级,爹妈都是老师,勉强能称得上一句书香世家。
尹家却是真正的有钱,尹白薇很小的时候,就是奔驰接送上学,身上穿的衣服背的书包没有一样低于四位数过,小时候不懂事,两人互赠礼物,尹白薇送沈绘一只小金猪,沈绘开开心心地拿回家,被爹妈发现重量不对劲儿,拿去店里一问,才知道这是实心的真·金猪。
沈妈吓得找上尹父说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退回去,尹父大手一挥,说钱算什么,孩子之间友谊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于是时至今日,那只小金猪还在沈绘的保险柜里坚强的躺着。
而程诚呢?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就是个标准的凤凰男。
出身农村,家境贫寒,千辛万苦考进了名牌大学,是全村的骄傲和希望。
沈绘他们对程诚的出生倒没什么偏见。
他们读的那所大学,寒门学子不少。
沈绘和尹白薇玩的好的人里面,有身家千万甚至过亿的富二代,也有靠国家贷款上学的贫困生。
大家相处都很融洽,没有小说中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什么打脸装逼的剧情,一群半大孩子凑在一起,一天到晚无非就是吃吃喝喝上上课,打打游戏逛逛街,压压马路唱唱歌。
真要说偏见的话,反倒是程诚对他们这群人很有偏见。
在他身上,总有一种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清高孤立感。
用沈绘一位富二代朋友的话来说,每次程诚看他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在程诚眼里仿佛是一坨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