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两位殿下要同贵人说体己话,宫人们便默不作声退下。
玉秋和脆雪在外间沏茶,滴翠无事可做,去东偏殿寻与她一起派来暄妍殿的宫女垂丹。
垂丹正准备拆洗偏殿里挂着的几幅床帏。那床帏挂了有些年头,结满灰尘蛛网,又大又重,她正发愁,看到滴翠,喜出望外:“滴翠快来,帮我把这副床帏拆下来。这也太沉了……”
她解开一边,一回头,发觉滴翠还站在原地,疑惑道:“滴翠,你做什么呢?”
只见滴翠恨恨地跺了跺脚:“咱们原是在皎然殿伺候公主的,虽说不如玉姐姐和雪姐姐,可也不必做这些脏活累活。自从来了这里,就没休息过一日!”
垂丹举着沉重的床帏苦笑:“好好地说这些做什么,快来帮我一把。”
滴翠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我就是不平……论理,咱们也不比玉秋脆雪差什么。”
垂丹听这话像是认了真,瞅她一眼,丢开手中床幔往,语气严肃:“滴翠,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别让旁人听了去。你忘了杜姑姑说的?咱们最要紧的,无非勤恳、忠心四个字,就像玉秋姐姐,也是在太妃宫里伺候得好,才有机会调来公主身边。现下暄妍殿人这样少,咱们好好伺候,何愁没有升做贴身大宫女的一天?”
滴翠冷哼:“冷宫贵人的贴身大宫女,不做也罢。”
垂丹见与她说不通,叹了口气不再理会,自己抱了床幔准备出去清洗。
她刚要出门,滴翠又叫住她,期期艾艾地:“垂丹,你瞧我今日怎样?”
垂丹莫名其妙地打量她一眼:“与往日一样啊。”
滴翠气得跺脚:“哎呀!亏得我们还同住一间屋,你没发觉我今日特特地早起了吗?”
垂丹一阵无语:“我哪日起的不比你早。今早我出去扫院子时,还听见你打鼾呢。”
滴翠假装没听见这句,伸手拨了拨自己头上的头发,又转了个圈儿:“你再看看?”
垂丹只想赶紧去洗床幔,如今日头短,再晚些便没什么太阳了。可看滴翠的架势显然不能轻易打发,她只好叹了口气,上上下下认真打量她,试探道:“你换了口脂的颜色?”
滴翠满意地点头。
“发式也换了。还有这支压鬓,这是从前玉秋姐姐赏你的吧?的确精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戴……”
垂丹说着说着,忽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是有意的?”
滴翠轻抚自己乌鸦鸦的鬓发,抿嘴一笑。
“我说呢,昨晚皎然殿派人说今天五殿下同公主殿下要来看贵人,你就坐立不安的。”垂丹冷了脸,沉声道:“勾引皇子这等事……我劝你趁早打消主意。”
滴翠横她一眼:“说什么勾引,这么难听。我爹娘好容易将我生得这样漂亮,我若是什么也不做,岂不辜负了?”
垂丹叹了口气。滴翠的容色确称得上清秀娇艳,比一些位份低的主子也不差什么,可能就是这样,才让她生出了妄念。
她无力道:“五殿下不是那等人……”
望着滴翠志在必得的眼神,垂丹灵机一动,“你便是生的再好,又比的了皎然公主万一么?五殿下日日看着公主殿下的容颜,眼光想必高的很,岂会轻易动心。”
滴翠犹不服气,恨恨地:“公主是美,我不及她。可五殿下看公主,是哥哥看妹妹,那怎么一样!?”
垂丹懒得多言:“一不一样的,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干活?”
“当然。”
垂丹刚一喜,只见滴翠转了转眼睛,目光瞄准桌上的一个花瓶,走过去拿起掸子装模作样地扫了扫:“这些陈设都落了灰……”
垂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抱着床帏走出去清洗。
皎皎从暄妍殿回来,带着一脸梦幻般的笑容。没跟去的杜姑姑问她何事欢喜,皎皎笑出一排小白牙,告诉她妍贵人身子已经大好了。
皎皎快乐地宣布:“我还能吃两碗珍珠圆子汤!”
杜姑姑连忙去吩咐小厨房,同时暗暗嘱咐,要少放圆子多放汤。
回到内院,她隔着窗户看到皎皎正坐在高椅上临画,唇角噙笑,心情十分复杂。
公主自从摔伤痊愈后,性情变了很多,不但听得进去劝,甚至还会主动去对什么人示好——
过去阖宫上下包括皇帝,能得到皎然公主的一个好脸色都不容易。
可在表面的静美与乖顺之下,她不是感觉不到,公主似乎一直在担忧什么。她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无法被富贵与恩宠化解,伤刚好的那几天,她推门进去都会吓公主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