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赏菊宴被归德大闹一场, 皇后并没有挑选出多少合适的皇子妃嫔人选,只来得及选了几个世家女给太子充作良媛。据说这次难得的盛大冬狩,各家宗亲勋贵都会叫适龄的女儿前来。
杜姑姑一向最留意这些消息, 知晓后,更加加紧缝制骑装, 同时嘱咐针工局也要多做几套, 被雪打湿了好换。其余如风帽、手筒等等配饰,也务必要精致华贵,不失天家风范。
她还想到一点。
贵女出行,家里的男儿自然也要随往。虽然柔嘉贵妃一贯懒怠, 不见得愿意随驾, 但如果皎皎在冬狩上看上哪家儿郎, 总不好自己跟皇帝开口,还是需要贵妃从旁说和的。
她便劝皎皎:“学骑术要紧,天气冷了,也得常去看看贵妃娘娘呢。”
她一边说, 一边看皎皎脸色,生怕她被柔嘉先前的冷淡伤了心。
皎皎为难:“若母妃不愿见我……”
杜姑姑心里一喜,连忙道:“不会的。贵妃先前身子不爽, 如今听说已好多了,不会不见你。”
皎皎便听她的, 朝甘泉宫送了几日东西,都是她素日喜欢的一些吃食和精巧的玩意儿,见柔嘉都收下了, 才大着胆子登门问安。没想到这次柔嘉并未推脱,只是看她眼神有些古怪,还总问她妍贵人身子可大好了。
皎皎不明所以,老实回答:“想来是好些了,前些日子都能下地走动了。”
柔嘉冷哼:“本宫前些日子也身体不适,说起来,倒与她身子好转的时间差不多。”
柔嘉眯起眼睛瞧她,眼风柔媚,说出来的话却惊心动魄:“你说,该不会是她吸了我的气运吧?”
“母妃!”皎皎惊呆了,连忙摇头,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妍娘娘的病是儿臣叫太医瞧的,怎会……”
话没说完,柔嘉已用力抽回手。
宠妃精心娇养的手细腻香滑,柔弱无骨,带着恰到好处的重量和一点温度。
皎皎掌心一空,一阵失落。她方才还在想,如果自己能够握住妈妈的手,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难道她想与柔嘉亲密些的愿望,就这样难以实现吗。
皎皎有些难过地抿着唇,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柔嘉垂眸看她半晌,忍不住轻嗤一声。
“真傻。”柔嘉挑起一边细眉,恨铁不成钢地斜睨她,“本宫怎地会生出你这样傻的孩子!”
皎皎茫然地抬头望她,见柔嘉懒洋洋抬起自己那双极美的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柔嘉留着一管水葱似的指甲,好在修剪圆润,饶是如此,还是戳的皎皎“哎呦”一声,可怜巴巴捂住额头。
柔嘉却像恶作剧得宠的小孩儿似的,捂着嘴吃吃地笑了。十指纤纤,遍涂丹寇,可她笑弯了的眼睛却是狡黠而澄澈的,乍一看去,倒有三分像皎皎笑起来的样子。
皎皎忽然福至心灵,牵住柔嘉另一只手:“母妃……”她糯糯地叫。
美貌的贵妃慵懒地回应:“嗯?”
“皎皎以后会常来看您的。”她将那只手抬起来,靠上自己一边脸颊,闭上眼睛蹭了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柔嘉别别扭扭应了一声。
自那天后,皎皎除去每日去常晖宫逗猫学骑马,还三五不时去甘露宫里坐坐,再加上她前些日子画画的爱好,将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归衡教导她也用心,虽然坐在她身后教她骑马时,她仍不免耳热心跳,却也安慰自己这只是与适龄男性靠的太近的正常反应。
离冬狩还有半月时,皎皎已经能骑着小马,绕场跑圈了。
皎皎心无旁骛准备冬狩,日子过得充实且快乐,但其他一些人,却完全无法同她一样轻松快活。
户部一向是众人耳目所钟之地,有何阴私都极难遮掩。就在临近冬狩的紧要关头,户部出事了。
快到年底,账目对不上,核查之后发现竟是有人贪污枉法,与工部中人里应外合,借修缮西南瓮城之名中饱私囊,靡费国库近百万两。
若是普通的贪墨案也就罢了,偏偏工部牵连到皇后母族,而户部那人更是太子归衍亲信。
归衍亲自来找归彻,要正在户部参政的四皇子归彻尽力抹平此事,万万不能传到皇帝耳中。
“皇兄相托,臣弟必当尽力。”归彻笑容温和,尽力安抚,好半天才将焦虑的归衍送走,向后仰靠在圈椅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的内侍阿容连忙为他换了新茶,问他:“殿下,这事儿……咱们真能瞒得住吗?”
“瞒不住也要瞒。”归彻唇角上翘,漂亮的桃花眼中却殊无笑意。
他的母妃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嫔,母族也无甚势力。他为给自己挣一份好前程,不得不投靠皇后与太子,为此不惜与愚蠢又暴躁的归德为伍。
温皇后阴狠有余,却不够聪明,巴巴地弄了只异瞳畜生送过去,满以为能挑拨老五和皎皎的关系,然而毫不奏效;这也不提,最主要的还是太子。
若太子晓事明理也就罢了,然而归衍之所以是太子……不过仗着自己是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