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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2 / 2)

苗从殊在隼崽黑洞似的嘴里等待,过了一会,隼崽钻出地面张开口,苗从殊便来到一肃静巍峨的城池里。


在高高的城墙上俯瞰整座城池,莫名觉得熟悉,此时下方一群鸟人巡逻飞过,苗从殊登时认出这里是空岛!


朱雀王被杀、空岛坠地,还与鸟人一族结仇。


空岛城池复杂,易守难攻,而且鸟人擅于空中巡逻,因家园被毁而迁怒于当年闯入太玄秘境的修士,故而同意联手对付郁浮黎。


怪不得蓬莱宗将武要离他们都困在太玄秘境。


苗从殊了然,退回去,吩咐隼崽直接找到武要离他们。


隼崽听话的退了回去,巡逻过来的鸟人回头看着城墙,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城墙除了板砖什么都没有,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苗从殊再出现时,便到了关押着武要离等人的地宫。地宫守卫不多,主要是在外面,苗从殊悄无声息的出现,破坏关押着修士的灵器。


期间还遇到太玄宗等人,顺手救了出来。


太玄宗宗主过来同他道谢,谢完又道歉:“昔日清幽殿内,我不分青红皂白、以权压人,今日被你所救,心里惭愧。”


苗从殊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不必介怀,我已经忘了。”他并不在意,当日若太玄宗宗主真有意伤他,恐怕会被五行道玉反杀。


何况他的所作所为只是爱子心切,平时倒还算是个德高望重的门派宗主。


苗从殊救了他们便赶着去找武要离,此时人群里的景晚萩提醒他:“武道友他们被关在尽头的水牢里。”


“多谢提醒。”苗从殊说完便走了。


始终低头没看苗从殊的徐负雪忽地抬头,看了眼那消失在尽头的背影,不发一语,沉默地解救被困在地宫的其他门派修士。


苗从殊到了地宫尽头的水牢,遭到一只水精攻击,猛地被拖入水里,于水中缠斗良久才将其杀死。随后跃出水面,救下武要离等人。


好在越青光、乃刹和武要离他们都被关在一处。


禁制一解除,武要离便迅速开口:“快走!薛听潮挖了陷阱在此处等你!”


苗从殊:“只要不是薛听潮本尊在,我应该都能对付。”


“不是那回事……整座地宫都是囚住你的阵法!”武要离急急说道。


苗从殊愣住,低头看向地面,正见隼崽猛地被扯进无尽的地底,而无数金光脉络亮起,复杂的符咒瞬间遍布整座地宫,形成一个牢笼将他困住。


这牢笼只困住他,却没有伤害他的意图。


武要离:“你有没有什么神器?五行道玉、神级防御神器……赶紧都拿出来挂身上,那个薛听潮整个人变得古里古怪,灵力和阵法运用都非常奇怪,乃刹说是上古仙法,早已失传。我寻思他哪里学来的上古仙法,肯定是把神魂出卖给魔鬼……”


他逼逼叨叨,担忧不已。


越青光和其他人都过来七嘴八舌提供主意,唯有乃刹很平静。


苗从殊笃定地说:“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他相信老郁。


老郁给他炼了一堆保命神器,又把他的修为巩固到即将飞升的境界,不是让他来送死的。


乃刹此时喊了句‘阿弥陀佛’,目光里充满洞穿前尘往事与未来的智慧:“苗道友,你可知太玄秘境的主人是谁?”


苗从殊:“答应我,危机时刻我们就别故弄玄虚了。长话短说行吗?”


乃刹有点忧伤,他们都不懂自己的说话艺术。


“我主要想说这太玄秘境的主人曾是位散仙,本已飞升,却嫌上界无聊,便强留于此界做个逍遥散仙。”


“所以?”


“广撒网、多敛鱼,不拒绝、不负责,散仙别称逍遥海王。”


“……”苗从殊:“听不懂呢。”


‘呢’字刚落,乃刹等人便被驱逐出地宫。


偌大的地宫里,只剩下苗从殊一人。半刻钟后,却有薛听潮的分-身涉水而来,停在苗从殊面前。


薛听潮语气亲昵:“小殊。”


这语气、称呼都有点熟悉,苗从殊观察半晌,陡然认出来:“温锦程?!”


薛听潮:“小殊还记得我?”他笑了起来,本想靠近却被五行道玉阻拦,只好遗憾地绕着苗从殊转来转去。“我是温锦程、也是薛听潮,他们都是我。”


苗从殊:“天道呢?”


薛听潮淡声说:“那不是我。待它杀了郁浮黎便会反过来对付我,要么我吞噬它,要么它杀了我。”


苗从殊:“你说的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出现。”因为老郁会反杀。


眼前这人既是薛听潮、温锦程,也是天道,至如今不知道活成个什么东西。


苗从殊:“你想利用我威胁老郁?”


薛听潮摇头:“它想,我舍不得。”


苗从殊漠然,话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把他关在这里?


苗从殊懒得听薛听潮说话,他在思索乃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寻找能够打破阵法、离开地宫的办法。


地宫阵法令郁浮黎打造的神器失去效用,但十分温和,没有伤害苗从殊。


薛听潮:“现在真好。”他的脸上露出属于温锦程的病态的笑,“只有你和我,没有不识相的打扰、没有别人来争抢你。你属于我,此地只有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


苗从殊正努力观察阵法符文,闻言看向薛听潮:“如果注定会被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会杀了你。薛听潮、或者温锦程,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绝望,也不愿和你相依为命。”


薛听潮的笑容僵硬,随即表情扭曲,执拗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原谅徐负雪、瀛方斛他们!却那么恨我?我哪里不如他们?我一样爱你、我比他们更爱你!”


苗从殊:“因为你伙同天道,意图谋害我的道侣。”


不是因为身为薛听潮或温锦程曾经对他的漠视和伤害,而是他甘愿成为天道帮手,谋杀郁浮黎、谋害苗从殊的心上人。


所以不能被原谅!


意识到这点的薛听潮忽然心境崩溃,在悲伤和仇恨之间挣扎,抱着脑袋头疼欲裂。心魔横生,妒意化为恨意,死死盯着苗从殊。


“你以为郁浮黎有多好?他还不是照样欺骗你!”薛听潮说:“郁浮黎害你失去修为、沦为散修,被困此界,任天道耍弄,不断追逐所谓的命定情缘……郁浮黎他早就知道一切,却不敢告诉你。”


苗从殊心里一沉,“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薛听潮说:“你自己去看。”


语毕,苗从殊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握住,一把将他扯入地表的符阵里,瞬间消失不见。


留下薛听潮、或者说他更像是被分离出来的温锦程,蹲坐在地面,抚摸着符阵喃喃自语:“你出来就会相信我了。”


..


昆仑山脉天道无上杀阵。


已成功控制薛听潮躯壳的‘天道’躲在阵眼里,猛地吐血,脏腑受到重创,它赶紧护住最重要的识海。听到自身边掠过的声响,顿时神经警惕、恐慌不已。


待那声响走过,‘天道’松了口气。


下一刻,噩梦般的声音自上而下:“原来在这里。”


‘天道’抬头,正见到郁浮黎那双恐怖的血红色双眼:“郁浮黎——!!!”


郁浮黎将其扯出阵眼,扔进无上杀阵,猫捉老鼠那般折磨‘天道’。


‘天道’快被逼疯,恨毒了郁浮黎,却更为恐惧他。


它最恐惧消亡,可郁浮黎造出无数幻境,令它在幻境里一遍遍经历真实的消亡。每死一次,神魂便衰弱一分,识海的裂缝便出现越多,郁浮黎是要让它在一遍遍的死亡中,痛苦而清晰的看着自己的消亡。


手段何其残忍!


‘天道’疯狂叫喊:“啊啊啊啊————郁浮黎!你有本事现在一刀杀了我,若令我寻到一线生机,我必加倍奉还!!”


郁浮黎背后的天空是只巨大的血红色眼睛,那只眼球转动一下,牢牢锁住‘天道’。‘天道’僵住,心脏被恐惧攫住,不敢动弹。


那只血色眼球是郁浮黎的识海核心,而整座昆仑都被郁浮黎炼成识海!


核心一出,识海归位,昆仑万物全在郁浮黎的意念中,‘天道’布下的无上杀阵便成了笑话。


郁浮黎驱万兽撕咬‘天道’的神魂和识海,在其濒死之际,将其救活,循环往复。


他心情愉悦的欣赏着‘天道’的惨状,轻声说:“昔日,我亦如此求你别动苗苗。”


‘天道’恶毒的说:“我只恨没有及时杀了他!悔我夺他修为时,没有及时灭他神魂!”


..


苗从殊知道自己在幻境里,但是感同身受,仿佛幻境发生的一切,他曾亲身经历。


很久以前的修真界,可能是上古修真鼎盛时期,有个名字、喜好、样貌同他一模一样的修士,从呱呱坠地长成孩童,执剑求仙问道,根骨绝顶,悟性绝佳,奈何好逸恶劳、不爱修行,放情丘壑、吃喝玩乐,直拖到八百岁才渡劫飞升成仙。


饶是如此,也比许多人幸运。


他飞升后,不愿离开此界,便做个逍遥散仙,四处留情。


“咳咳!”苗从殊轻咳两声,不太愿意承认那是四处留情。


那怎么能说是留情呢?他只是不拒绝、不接受、不负责罢了。


都是那些人误会,与他何干?


幻境里的‘苗从殊’随心所欲,说话又好听,遇到落魄修士便随手搭救,或与之同行,一路搭救、慷慨传授道术。


大概没人能拒绝这种温柔,当他们遭遇背叛、被全世界讨伐时,有人始终坚定的相信、相伴,是黑暗的人生里唯一的光亮,爱意沦落似乎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苗从殊’逍遥自在,没有人能留住他。


幻境闪烁飞速,苗从殊只能看个大概,他也不怎么关心,反正是不太重要的回忆。


接着幻境慢下来,作为太玄秘境的‘苗从殊’离开,误入昆仑,对瀑布底下湿-身的郁浮黎一见倾心。当即老房子着火,使劲浑身解数死缠烂打,最后如愿以偿被睡。


苗从殊:“……”看来不管是从前的自己,还是后来失忆的自己,终究抵抗不了郁浮黎的湿-身诱惑。


——不愧是我!—v—*


后面的幻境再度闪烁飞快,凌乱不已。


等稳定下来时,修真界灵气溃散、命盘失踪,天道决定囚禁郁浮黎并抽取其神力维持自我的稳定。


但郁浮黎身为神主,天道根本奈何不了他。


于是天道联合当时的妖王,废掉‘苗从殊’的根骨、散其修为,胁迫郁浮黎自愿被困昆仑,宛如被圈养的鸡犬,在日复一日的恨意中发疯,烧尽昆仑草木生灵,以致昆仑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那妖王曾在落魄时,被‘苗从殊’救过,因爱生恨、妒意成性,事后还有脸道他的款款深情,差点没把‘苗从殊’恶心坏。


幻境之外的苗从殊:“呕!”太恶心,引起生理不适。


妖王在天道帮助下,曾以秘法剔除妖骨、强行吸收神力,化作郁浮黎的模样扮作‘苗从殊’的命定情缘。


妖王死后,妖骨和尸身都埋在太玄秘境空岛的地宫里。怪不得那次空岛之行,郁浮黎将其鞭尸并挫骨扬灰。


换成苗从殊现在,恐怕会做得更绝。


不过比起忘恩负义的妖王,天道更加恶心。


天道为彻底控制郁浮黎,便试图逼疯他。


它夺走‘苗从殊’的记忆,又为他安排无数所谓的‘命定情缘’,逼迫郁浮黎去看他心爱的道侣同别人在一起。


可是没有记忆、修为和根骨的‘苗从殊’无论天意如何、不管命运怎么安排,他始终不动心。


天道费尽心机,一次次抹去他的记忆,排演一场又一场至死不渝的爱情,‘苗从殊’却如同场外的观众看戏台里的演员演得至情至性,他自己始终无动于衷。


每过几百年、几千年,‘苗从殊’会因各种意外误入昆仑,结识郁浮黎。


每次都是一见钟情。


天道气得发疯,不管它如何煞费苦心的安排,结局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仿佛是一个死循环,除非有人魂飞魄散,否则‘苗从殊’永远对郁浮黎一见倾心,他们永远会相爱。


天道曾烦得试图杀了‘苗从殊’,一劳永逸。


可当时的郁浮黎越来越疯,竟也跟着失去记忆,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中堆积他对天道的恨意。


监控着郁浮黎的天道时常胆战心惊,因为抽取出来的神力带着无尽的仇恨和扭曲的暴-虐,害它反被污染和侵蚀。


明知危险,天道已无法脱身。


双方之间的仇恨,至死不休。


朱雀王的记忆是天道搞怪,那些记忆原本属于八百年前的‘苗从殊’和郁浮黎。


昆仑赤地千里,‘苗从殊’便费心栽种树苗,昆仑林木成荫。那株结无数葫芦果的老树,是他亲手把种子扔进土里。那镜湖里的第一尾银鱼,也是‘苗从殊’从南海归墟深处带回来放进去的。


曾经天寒地冻、冰雪万里的昆仑,到如今天材地宝遍地的昆仑,全是‘苗从殊’一点一点为郁浮黎造出来的仙境。


他哪里舍得心爱的道侣生活在恶劣的环境里?


这便是苗从殊的识海为昆仑的原因。


同样一次次失去‘苗从殊’、又会再次爱上他的郁浮黎,潜意识里维护着苗从殊送给他的昆仑。


他把昆仑炼作识海,如此方能脱离天道困缚。


恶意化作凶兽,被驱赶至昆仑山脉深处,不许它们破坏苗从殊的昆仑。


最后一次再见面、再相爱,便是十一年前——


至如今。


观看幻境的苗从殊,脑壳痛得快爆炸,几百年前、几千年前、几万年前,无数次遇见、相爱和忘记,记忆纷纷回来,充塞着脑袋,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比回来的记忆更痛的是心脏,万箭穿心也不外如是。


苗从殊:“郁浮黎。”


他喊着,像第一次根骨被废,被关在地宫里,逐渐忘记时那样一遍遍喊‘郁浮黎’。


地宫的符文阵法是苗从殊亲笔刻录。


无数日夜里,嘴里念着‘郁浮黎’,然后刻下符文,藏起他们之间的回忆。


接着撕下一缕神魂,令神魂重复把他们后来的记忆也刻录在阵法里,等待哪天回来,重新拿回记忆。


“————郁浮黎。”苗从殊以为自己在嘶吼,以为声音一定很响亮,实际上小如蚊呐。


幻境随着符文逐渐消失,如烟火燃到最盛时,刹那间熄灭。过往如云烟散尽,地宫里只剩下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的苗从殊。


薛听潮走过去,蹲下来,双手刚触碰到苗从殊的肩膀,心脏忽地一疼,他低头看,心口被一柄断剑穿过,苗从殊执着那柄断剑。


苗从殊泪流满面,眼睛红红的,只有冰冷的恨意:“我真讨厌你们。”


自以为是的爱便要求他回应,不容拒绝,反过来恩将仇报,还好意思说‘爱他’。


薛听潮嘴唇抖了抖,露出属于温锦程要哭不哭的委屈表情:“小殊,”他扯住苗从殊的袖子,想再说些什么,但苗从殊起身、后退,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从未停留过,一直是温锦程单方面偏执自我的感情,和不择手段的追逐。


薛听潮温锦程眼里的光,摇曳如风中残烛,‘噗’一声终于熄灭。


这回是真的熄灭了。


..


苗从殊踏上白玉舟赶往昆仑,见底下景簪白带人围杀蓬莱宗残党,武要离等人安全,他便朝昆仑而去,一心只想见郁浮黎。


赶得太急,到了昆仑山脉深处,只见一地狼藉,不见郁浮黎。


苗从殊问那棵结葫芦果的老树,老树嘿咻嘿咻带着他找过去,郁浮黎便在瀑布那里。


他在洗净身上沾到的血迹和污垢,依旧是广袖长衫、长发及踝,面如冠玉的仙人。


苗从殊捂住心口:“又是该死的心动。”


郁浮黎回头:“苗苗?”


苗从殊直接踩着水飞奔过去,像被踢飞的蹴鞠直接扑倒郁浮黎,哀哀叫唤:“老郁,我心口可疼了。快帮我揉一揉。”嘴上说着自己心口疼,两手直接摸郁浮黎的胸膛。


郁浮黎:“……”他抓住苗从殊的手,哑着声说:“别闹。”


苗从殊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亲了亲郁浮黎的脖子,对他说:“老郁,你是我的命定情缘。”


郁浮黎环抱住苗从殊,闻言应了声,轻轻的哼着,像是哄抱婴儿不哭那般哼着,安抚怀中不安的苗从殊。


他必定是知道了什么,苗从殊身上发生的变化瞒不过郁浮黎。因为他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苗从殊。


苗从殊闭上了眼睛,同他坠入水里,水下世界无比静谧,唯有他们肢体交缠、彼此拥抱。


在温柔得令人落泪的缠绵里,苗从殊抱着郁浮黎的肩膀,忽地想起八百年前,他在郁浮黎面前嘻嘻哈哈说过的一句话:即使万人敬仰,我对你一见如故。


即使万人仰慕,我对你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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