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音瞧见白安安无辜的脸,心中的怒气嗤的一声就灭了,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浇的她瞬间透心凉。
原就打算疏远,她和安儿,终究不可能。
离远了也好,离远了,就不会总是这般想着念着。
或许看不见人,她的心思便能慢慢淡下来。
她握着花枝,垂眸盯着开得正艳的桃花,手指轻轻抚弄娇嫩的花瓣,一时意兴阑珊:“那便去吧。”
白安安本准备了许多说辞,用来说服穆天音。不想穆天音竟直接妥协了,那些话登时卡在喉咙里,半晌都咽不下去。
缓了许久,她才不可置信道:“师尊?您说真的?”
穆天音抬起脸来,双眸注视她,眸中晦涩不明:“本座不说假话。”
白安安脸上骤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颜,一下子扑进穆天音的怀中。
手臂才堪堪揽住穆天音的腰肢,她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手指骤然松开。
白安安退出穆天音的怀抱,垂着眸,手指挠着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道:“师尊恕罪,是安儿僭越了。”
这两年,穆天音对她避如蛇蝎,她也便遂了她的意,对她越发恭敬。
白安安话音一落,穆天音抬起的手登时僵在半空中。她紧了紧手指,忍耐着放下,怔怔瞧着她。
她是她‘师姐’时,她对她热情如火。可她是她‘师尊’,她便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半晌,她长叹一声,轻声道:“这样也好。”
第二日,宋绮玉周溶两人去书房和穆天音辞行时,就遇见了白安安。
白安安正呆在书房练字,看到她俩进来,登时将笔一搁,扬唇道:“师姐!”
唰地一声,三道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她的脸上。
周溶率先道:“小师妹,你怎么在这?”
白安安无奈拿起笔,飞快看了一眼穆天音,然后才对周溶道:“反正我也要等你们,干脆练练字了。”
周溶迟疑地哦了一声,视线在她和穆天音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迷惑不解地抓了抓头发。
总觉得现场气氛古怪,是错觉吗?
宋绮玉走近几步,瞧见白安安的青檀纸上的字,微微一笑:“小师妹一手字,颇有师尊的风骨。”
白安安啊了一声,惊喜道:“真的吗?不枉安儿练了两年呢!”
她眸光如水望了宋绮玉一眼,那一眼,带着小女儿的羞涩和风情,蓦然和记忆中某个人影重合了。
宋绮玉心中一动,目光一寸寸逡巡她的模样。
“好了。”一道冷淡的女声骤然传来,打断了白安安和宋绮玉的对视。
宋绮玉的思绪骤然收拢,连忙朝着上首的穆天音行了一礼:“师尊。”
穆天音颔首,侧头淡淡道:“安儿,过来。”
白安安侧头瞄了一眼宋绮玉,眼珠子一转,慢慢踱步到穆天音跟前,怯生生道:“师尊有何指示?”
“你把玉佩拿出来。”穆天音看她一眼,神色波澜不惊。
白安安怔了片刻,见三人都在看她,连忙从怀里掏出玉佩递给穆天音。
穆天音接过玉佩,手指点在玉佩上,不会儿,便将玉佩递回去:“好好戴着,不要摘下。知道了么?”
白安安连忙双手接过,就要藏进衣襟里,却被穆天音阻止了。
白安安不解地伸着手,歪头道:“师尊?”
穆天音顿了顿,睫毛迅速颤抖一下,轻声道:“你过来,本座替你戴。”
白安安一脸吃惊,见穆天音眸光沉沉看过来,登时咽了咽口水,稍稍走近几步。
穆天音垂眸,眸光落在白安安不盈一握的细腰上,手指动了动,轻巧地替她将玉佩挂好。
“戴好了,就别摘下。知道了么?”
白安安伸手摸摸悬在腰上的玉佩,愣了半晌才答道:“弟子遵命。”
穆天音闻言,茶色双眸仿佛有星光碎裂,她定定瞧她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
她又简单吩咐几句,便打发几人出门。白安安就这样顺理成章混入探查秘境的队伍当中。
她还未学好御剑之术,只好搭周溶的便车。
“小师妹,你可抓紧了!”周溶爽朗的声音从风中传来,隐隐听不真切。
白安安猫着身子,小手紧张地抓住周溶的袖子,一脸好奇地往下望去:“师姐,我们这是去哪呀?”
她问完后,视线微微朝着前方瞟去。
此次出动大概两千名剑修,实力皆在筑基中期以上。几千名白衣剑修御剑飞行,浩浩荡荡,场面颇为壮观。
周溶并未展开防御罩,吹着烈烈冷风,含笑道:“莲花县。”
苍兰海以南,南海以北的骊州,是明心城所处地界。与骊州相接,正是鄞州。
此次秘境出现地,乃是骊州以南的莲花县。
莲花县,顾名思义,盛产莲花,其中尤以白莲为最。
来的时辰尚早,此方秘境再次开启时间,是月末子时。
修士们不好进入凡人地界,只好选了距离莲花县不远处的荒郊野岭安寨扎营。
夜色深沉,白安安抱住双膝,盯着篝火发呆。
周溶坐在她身边,欲言又止:“小师妹,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白安安收回目光,黑白分明的杏眼睇向她:“二师姐尽管问,安儿一定知无不言。”
周溶咳嗽一声,双手抱胸,侧头盯着篝火道:“你和师尊,到底什么关系啊?”
白安安眨了一下眼睛,故作诧异:“二师姐为什么这么问?”
周溶忽然从身后掏出一个酒壶来,拧开盖子呷了一口。咽完酒,她露出满足的神色,这才耸了耸肩道:“直觉?”
她顿了顿,眸光忽然落到白安安的脸上,若有所思,“总觉得,师尊待你格外不同。”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直觉,白天时师尊那一副殷切叮嘱的模样,已经让她瞠目结舌。若不是师尊修的是无情道,她都要猜测,师尊没准是铁树开花,瞧上小师妹这颗花骨朵了。
不过这怎么可能?她嘴角微哂,摇摇头,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挤出脑海。
师尊都多少岁了,当小师妹的太太太太奶奶都够了吧?这已经不是老牛吃嫩草足以形容的了。而且以师尊她老人家的阅历,是绝对瞧不上小师妹这样的。
既然无关情爱,那么八成是亲缘关系。
想到这里,周溶眼珠子立刻一转,侧头认真端详白安安的五官来,高深莫测道:“小师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跟师尊长得很像?”
白安安闻言登时伸手抚摸自己的脸,一脸诧异:“有吗?”
周溶正想回答,这时候,另一道温润的女声正巧响起:“小师妹。”
白安安暗自挑了挑眉,然后才扬起脸来,对着径直过来的宋绮玉道:“大师姐!”
宋绮玉朝她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彤彤的果子来,“你还没辟谷吧,吃点东西。”
白安安连忙接过来,有些羞涩地抚摸肚皮:“谢大师姐。”
周溶眨巴一下眼睛,顿时懊恼道:“是我疏忽了,忘记小师妹你还需要吃东西。”
白安安咬着果子,越发将脑袋埋进膝盖里,不好意思道:“二师姐,是安儿没用,拖累你们了。”
周溶连忙拍拍她的肩膀,潇洒道:“这哪跟哪呀!照顾小师妹怎么能叫麻烦呢!”说着她微笑道,“你等着,师姐给你找好吃的去!一颗野果怎么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