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玉瞧他一眼,半晌无言。
翟安易早就将凡人白安安忘的一干二净。
像他们这种修仙之人,一向如此。能入得他们眼的,自然是千万好。不能入眼的,即使被牺牲了完成了他们的大义,也算死得其所。白安安始终记得那日,这两人是如何轻描淡写掠过傀儡的生死。
正道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魔修。
她只会比她们更冷酷,更无情。所以不管如何,这仇,她非报不可!
白安安定了定神,唇角扬起一抹灿如春花的微笑:“大师姐如此情深义重,真是让安儿好生羡慕!”
这一笑,仿佛瞬间让禁地肃穆的气氛都轻快了几分,让宋绮玉也不由跟着露出一丝笑颜。
她睫毛颤了颤,压下眸中神色,怔然道:“……没什么好羡慕的,我对她并不好。”
另一边,总算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想起凡人白安安的名字,翟安易瞬间呆在那里:“我想起来了……”他视线落在宋绮玉的脸上,呐呐道,“是她,对不对?”
白安安佯装不解道:“师兄,大师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
翟安易不知道该如何跟天真善良的小师妹解释,嗫嚅道:“没什么……小师妹。这件事,你还是不知为为好。”
他始终不后悔给大师姐写那封信。
如果大师姐不回来,那师尊要怎么办?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死在眼前?
可是今天,大师姐一番话,竟然另有隐情。
她和那凡人,竟然是那种关系吗?
翟安易心思复杂极了,原来成功带小师妹入禁地的得意心情不翼而飞。
他想到小师妹,第一次意识到,她们的所作所为,对那凡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小师妹,你说我真的做错了么?”翟安易边走,边垂着脑袋,闷闷不乐道。
白安安瞟他一眼,嘴里却奇怪道:“师兄,这没头没尾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翟安易看她一眼,瞧见她无忧无虑的侧脸,不禁泄气转过脸去:“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翟安易这边正郁闷着呢,哪知道一抬头,就看见十长老和穆天音,正站在殿外,冷冷望着他们。
翟安易脸上的冷汗唰地一声就下来了:“……师、师尊。”
白安安比翟安易镇定了许多,连忙行了一礼道:“见过师尊,见过十长老。”
十长老恨恨瞪翟安易一眼:“好你个臭小子!把老夫的东西还回来!”
翟安易僵着脸,死不承认道:“不知道十长老丢了什么东西?值得您这么兴师动众的?”
“你少装蒜!”十长老吹胡子瞪眼,身影迅如闪电,一下子便将翟安易藏在兜里的令牌给摸了出来。
人赃并获,翟安易一脸‘完蛋了’的表情。
这次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但是偷盗长老令牌,这性质太恶劣了。由不得翟安易蒙混过去,连带着白安安一并被罚。
先贤殿,翟安易,白安安,直挺挺地跪在地板上,听着穆天音训话。
穆天音坐在长椅上,面上神情冷淡,通身冰冷的气势,模样瞧着,有些吓人。
“安儿,本座是否告诉过你,不得去禁地。”
“师尊!不关小师妹的事,是我!是我偷了长老令牌,是我带小师妹进去的!”翟安易害怕穆天音迁怒小师妹,连忙替白安安辩解。
白安安怯怯地瞧翟安易一眼,眸中写满了感动,喃喃道:“师兄……”
穆天音几乎要被这两人情深意切的模样给气笑了。
“你闭嘴。”穆天音冷冷道。
接收到穆天音冰冷的视线,翟安易立即失声,不敢再开口说话。
穆天音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撩起雪白衣袖,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她淡淡呷了一口茶,垂眸盯着琥珀色的茶水,头也不抬道:“安儿,你来说。本座是否警告过你,不要去禁地?”
白安安咬了咬牙,直直跪在那里,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是。师尊您的确说过。可是……”
穆天音手上骤然使力,茶盏砰地一声搁在红木桌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白安安吓得浑身一哆嗦,咽了咽口水,嗫嚅喊着:“师尊,安儿错了。”
穆天音漫不经心看过去,嘴角一扯,似笑非笑:“既知道错了,为什么又把本座的话当耳旁风?”
白安安闻言,紧紧抿住嘴唇,倔强地垂下脑袋。
穆天音的视线落在她的毛茸茸的发顶,久久没有移开。
她在思考,自己对安儿是否太过纵容,才会让她如此无法无天。不过罪魁祸首,显然是她的三弟子,翟安易。
她沉吟着,手指忍不住揉揉自己鼓涨的太阳穴,淡淡道:“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儿。现在本座乏了。明日辰时再过来。”
翟安易闻言,连忙抬起头来,支起一条腿就要起身。
他求饶道:“师尊!我便罢了。晚上风凉,小师妹身体弱,受不住的!”
“跪着。”穆天音脸上岿然不动,眉头也没皱一下,淡淡看过去,“跪好了。”
翟安易咽了咽口水,依言跪了回去。
小师妹,师兄帮不了你了。这次,师尊真的生气了。
穆天音瞥了翟安易一眼,顿了顿,视线不禁落在白安安的发顶上。
她见白安安依然没有抬头,一副倔强固执的模样,胸口不由一滞。
她看白安安好的很。对她这个师尊置若罔闻,视如无物。
“你们便好好跪着,不到时辰,不许起身。”穆天音冷冷瞧两人一眼,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明心城建在山顶上,昼夜温差极大。
才刚刚到了半夜,白安安便止不住地打起哆嗦来。
她衣裳单薄,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白皙的脸颊上,却浮现两片薄薄的红晕。
翟安易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白安安的身上:“小师妹,你披着,或许会好一点。”
“马上就天亮了。等师尊来,我一定替你求情,让师尊恕了你的罪。”
白安安手指扯住身上的白袍,哆嗦着道:“师兄,安儿好冷。”
她说话时,声音都呼成了白色的雾气。
其实以她的体质,倒也不会怕这小小的寒气。但是她走的路线可是娇弱小可怜,这若跟翟安易一般,壮的跟头牛一样怎么能行?是以,她必须怕冷。
她嘴角勾了勾,黑眸微微闪烁。
说完这句话后,她眼睛一闭,浑身无力倒在地上。
翟安易呆滞望着晕倒的小师妹,忽然惊呼起来:“师尊!小师妹晕倒了!”
本想师尊或许会无视,或许要好一会儿才会出现。
不想他话音刚落,先贤殿的门便被人从外打开。
翟安易猛然瞪大眼睛。
然后便见着自家师尊几步踏进来,脚步匆匆,行到跟前,弯腰倾身,双手绕过白安安的膝弯和后背,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翟安易瞪直了眼睛,差一点原地跳起来,眼珠子都快脱窗了,他声音不稳:“师尊?”
穆天音垂眸望了一眼怀中昏迷的白安安,头也不抬道:“跪着,谁说你可以起身了”
翟安易怀着满腔的八卦心思,再次跪了回去。
门在眼前合上,翟安易越想刚才自家师尊的表情,就越发肯定原来那个猜测。
原来真的是母女?
只是不知,师尊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找的谁生的这个女儿?
都说无情道天生冷心冷肺,那么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师尊为了修炼无情道,所以故意先入情,再无情?
她完全可以先结婚生女,然后抛夫弃女的嘛!
不过以师尊的性情,做的出这种事情吗?翟安易不是很肯定的想,大概是做的出?
与此同时,另一边。
白安安面色惨白躺在穆天音的怀中,瑟瑟发抖,嘴里小声念着什么。
穆天音抱着她,离她极近,稍一低头,就能听见少女嘴里喊着什么。
白安安紧紧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低低道:“师姐。”
穆天音的神色猛然顿住,良久,才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