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渠走得匆匆忙忙,甚至没等徐月华再开口,便紧随着沈琼离开了。
要知道方清渠以往待人处事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没这样近乎失礼的举动,徐月华直接愣在了原地,神情有些难堪。她慢慢地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牙道:“那人是谁?”
侍女见她动了怒,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看她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徐月华疑惑道,“可若是官宦人家的闺秀,我怎会没见过?”
若哪家真有这么个美人,必然早就传出名声来了。
徐月华犹自盘算着,打定了主意,要将她的身份家世给搞清楚。
沈琼倒是压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她摆弄着方才赢回来的杯子,慢悠悠地往得月楼的方向走去。
方清渠追上她后,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又忍不住解释了句:“徐姑娘是我座师的女儿,我同她也就见过几面罢了……你不要误会。”
沈琼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我误会什么?”
方清渠:“……”
他能听出来,沈琼并非是质问的意思,更像是随口调侃一句。可这问题,他也着实是答不上来,说不出口。
“方公子啊,”沈琼的目光中带了些戏谑,“你可真是个老实人。”
这世上许多男子,皆是贪得无厌之辈,恨不得左拥右抱才好。相较之下,方清渠这样实诚,能干净利落地撇清干系的,算是清流了。
沈琼从不曾将方清渠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原本还是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见着他如今这模样,心中倒是隐约有了些偏向。
老实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骗人。
有秦淮这个大骗子作对比,方清渠显得无比顺眼了起来。
“我不是那种爱疑神疑鬼的人,”沈琼见他窘迫得说不出话来,便自顾自地笑道,“但也不是爱招惹麻烦的,你明白吗?”
有状元郎这个名头在,想招方清渠为婿的人家必然不少。他的才学相貌摆在那里,会有姑娘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沈琼最初虽明白方清渠的心意,可却怎么都不肯接受,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如今她既然应了邀约,便得将态度给摆清楚了。
“我明白,”方清渠毫不犹豫道,“绝不会给你招惹任何麻烦。”
此时已是傍晚,暮色四合,得月楼里里外外都已经点上了灯火,远远地便能见着门楣上悬着的宫灯。
尚未进门,沈琼便已经闻着了阵阵饭菜香气,忍不住道:“好香。”
门外候着的小厮迎上前来,问过沈琼的意思后,热切地招呼她们往楼上的包厢走。
作为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得月楼里边的装潢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精致得很。沈家在锦城也是开有酒楼的,如今遇着同行,沈琼便不由自主地四下观察,心中暗暗做着比较。
及至在包厢中坐定后,沈琼先是点了几道得月楼的特色菜,又点了几道南边的菜,正要点酒的时候,却被桃酥给拦了下来。
“姑娘,”桃酥使了个眼色,“你大病初愈,怎么能喝酒?”
她拦着沈琼,倒也不单是因着这个缘由,更重要的是——沈琼她酒品不太好。若真是喝醉了,连人都不一定能认得清,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敢干。
若是在家中倒也罢了,可如今有方清渠在,还是要小心稳妥些的。
沈琼也清楚自己的德行,悻悻道:“那就给我上壶茶。”顿了顿后,她又偏过头去问方清渠道,“你要喝酒吗?”
“不用了,”方清渠温和地笑道,“我陪你一道喝茶就好。”
小厮记下沈琼点的菜,又确认一遍后,便下楼去了。
沈琼玩了半日也有些累了,并不大想说话,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目光不自觉地便落到了窗外,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发呆。
方清渠也不打扰她,只安安静静地陪坐着。
得月楼备菜的速度很快,不多时,茶水与糕点、凉菜便先送了过来。
沈琼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地吃起菜来。
她并没用桃酥伺候,而是让人在自己旁边坐了,一起吃饭。
沈琼并不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只要自己高兴就好。她少时就没了母亲,一个人吃饭总嫌弃太过冷清,所以吵着要云姑与桃酥陪她一道坐着吃,这么些年下来,一直留着这个习惯。
若是正经会客,她并不会这么做,可在方清渠面前,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而方清渠也不会计较这些,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沈琼身上。
沈琼的吃相很好,又吃得格外认真,仿佛每一道菜都是绝佳的珍馐美味,让人看着也很是下饭。
俗话说,情人眼中出西施。方清渠如今正喜欢,便觉着怎样都可爱,无一处不好。
“你为何一直看着我?”沈琼注意到他专注的目光后,明知故问地调侃道,“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
方清渠的耳尖又被她给问红了,有些无措地垂下眼。
他也知道这样盯着姑娘家看是失礼,可偏偏不自觉地就忘了。
桃酥将此情形看在眼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恍惚间觉着,自家姑娘倒像是个女流氓一样。
沈琼则若无其事地放下了筷子,捧着茶盏慢悠悠地喝茶。
她临窗坐着,带着些凉意的夜风拂过脸颊,倒是惬意得很。只不过这好心情,在她无意中瞥见楼下的人时,便霎时烟消云散了。
得月楼是京中达官贵人们宴请会友的首选去处,这么说来,秦王殿下出现在此处,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沈琼又觉着,自个儿头回过来就能碰巧遇着此人,实在是倒霉透顶。若是今晨翻翻黄历,说不准上面会写着“不宜出行”。
沈琼先是一僵,脸上的笑意随即也消褪了。
方清渠哪怕是低头吃饭,也一直分神留意着沈琼,随即就注意到她的反常,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