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在庄茹这里留了许久, 方才起身告辞。
兴许是念什么来什么的缘故, 她尚未离开华家,便迎面遇着了裴明彻。
裴明彻是与华清年一道出现的, 原本像是在商议什么事情, 但见着沈琼后便停住了脚步,话也不说了, 径直往她这边走来。
自那夜分别,两人已经有月余未曾见面, 这在沈琼回京之后, 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起初在太后的长乐宫,裴明彻隔三差五便会来请安,哪怕没什么私下的交谈,也是时常见面的。后来沈琼出宫后, 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找机会来相见。及至挑明了一起后, 两人情浓,但凡有闲暇便会凑在一处。
像如今这般月余未见, 的确是头一回。
先前裴明彻寻了个借口登门拜访, 沈琼遣教习姑姑将他打发了, 给了个闭门羹, 想着要晾上一段时日。她那时并没觉得如何, 如今猝不及防地见了面后,心中倒是后知后觉地泛出些想念来。
旁人总说“见面三分情”,沈琼如今倒是有所体会了,她见着裴明彻大步流星地往自己这边来, 犹豫了一瞬,终归还是站定了等候着他,并没有再躲避。
“阿娇……”
裴明彻在沈琼面前站定了,呼吸稍显急促,目光紧紧地定在她身上,其中似乎是蕴含着千言万语,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琼对上他这目光,脑中忽而浮现出先前庄茹所说的那些话,尚未开口心就先软了三分。
“你近来可还好?”裴明彻低声道,“月余未见,我很是想念你。”
“婚期将近,迟早是要见面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沈琼垂眼看着地面,随口开了句玩笑,“将来日日相对,说不准还要厌烦。”
裴明彻却认真反驳道:“岂会?我求之不得才对。”
沈琼唇角微翘,她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你既是与华太医有事相商,还是不要让人等候着了。”
“我与他也没什么要紧事,”裴明彻解释道,“只不过今日凑巧出宫来,便顺路来看看他家小女儿……”
沈琼含笑道:“去看看吧。小姑娘生得粉团儿似的,很可爱,也很招人喜欢。”
说完,便向裴明彻行了一礼,施施然离开了。
裴明彻原本是想要送沈琼回府去,但遭了婉拒,也只能作罢,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你这是重色轻友未果啊。”华清年走到他身边来,调侃了句。
裴明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依我看来,你倒也不必担忧,”华清年在他肩上拍了下,“长宁郡主既然已经应下亲事,便不会反悔,你就算是有再多的话,尽可以等到将人娶回家之后慢慢说,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裴明彻拂开华清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垂眼看了看。
那夜相见之时,沈琼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止血之后便没再用过药,直到如今肩上仍旧清晰地留着齿痕。虽早就不再发疼,却时常会勾着他想起当初的情形来,并为此辗转反侧。
他心中也清楚华清年说的没错,但总是不自觉地担心,甚至还曾梦到过沈琼在成亲前反悔,不辞而别。
裴明彻见不着沈琼,那点隐秘的担忧无处排解,只能将空闲的时间都耗在筹备亲事上,能让他多些安心,同时也算是弥补多年前的遗憾——
他那时隐姓埋名,入赘沈家,婚事一切从简,总觉着是委屈了沈琼,如今便想着趁此机会加倍弥补回来。
沈琼并不知裴明彻这复杂的心情,她如今是什么都不愿多想了,更懒得瞻前顾后徒增烦忧,每日里按部就班地过着,等着婚期到来。
可九月底,却又突发变故。
江南那边送来了一封信,是给江云晴的,信中说江母旧疾复发,大夫说怕是不好了,想让她快些回锦城去,兴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这信是随着沈家生意网送来的,采青一得到信,就立即给沈琼她们送了过来。
江云晴见着信,眼圈霎时就红了。
沈琼在一旁看了后,随即吩咐采青与全安去准备船和人手,自己则柔声安抚道:“从京城走水路回去,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先收拾行李准备一番,等到明日就送你启程回去,好不好?”
江云晴攥着沈琼的手腕,渐渐地缓过神来。
她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性情软弱,遇上事就六神无主的人了,压下悲戚后,便依着沈琼的话回房收拾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