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自己也说不清楚, 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应下了裴明彻的邀约, 兴许是见着他那期许的神情后,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但她并不是那种会纠结不休的人, 应下就应下了, 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桃酥却震惊不已, 寻了个机会拿此事来问云姑。
“好好的,姑娘怎么又同秦王在一处了?”桃酥压低了声音, “若是在宫中熟悉的, 你那时也在,为何不拦呢?”
方才沈琼与裴明彻相处时的神情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多年前在锦城之时的旧事,如今虽还及不上当年那般如胶似漆, 可若长此以往, 保不准就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桃酥虽也知道裴明彻可怜,但当年之事又着实是可恨, 心中也可谓是复杂得很。
“我如何拦?”云姑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不成, 要将四五年前的旧事和盘托出?”
先前, 她是怕刺激到沈琼, 所以一直都会刻意回避那些麻烦事,但也不单单是裴明彻之事,连方清渠与恒伯宁都半句没提。
到后来,则是觉着这样也不错。
沈琼如今既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高高兴兴的,何必再将那些旧事拿出来说道,平白坏了心情。
桃酥迟疑道:“可……”
云姑知道桃酥想说什么,毕竟这顾虑,她从一开始就有,在宫中两个月的光景也时常会反复纠结,但最终还是保持现状拖到了如今。
“这事我讲不了,”云姑又叹了口气,“你若是觉着不妥,也觉得姑娘应当知晓此事,那就去告诉她吧,我不会拦你。”
“我……”桃酥也为难了,“我应当怎么说?”
一想到沈琼知晓此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就也觉着难以启齿,不忍心多说什么。
两人相对沉默了会儿,云姑轻声道:“顺其自然吧。我先前总觉着,阿娇应当离他远远的,可近些日子看下来,却觉得若是在一处也不坏,至少阿娇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高兴的。”
这些年来,云姑始终陪在沈琼身边,看着她早年亲缘淡薄,知交无几;看着她将裴明彻买回家中来,又成了亲,度过了有生以来最为高兴的一段时日;又看着她撕心裂肺后,渐渐平复,变得无欲无求起来……
云姑一直都知道,沈琼很喜欢这个人,哪怕当初拒绝裴明彻的时候,也未必是毫无感情的。
毕竟归根结底,秦淮就是裴明彻,哪能真割裂得一清二楚呢?
“阿娇当初不肯复合,是因为她过不了心中那个坎,”云姑看得很清楚,“如果这次机缘巧合,能让她放下芥蒂,那也不算坏事;若是不能,等到她痊愈之后,咱们就回南边去,今后便再没什么可记挂的了。”
桃酥初时忿忿,如今渐渐冷静下来后,最终还是听从了云姑的意思。
沈琼对此毫无所觉,仍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又过了几日,裴明彻遣人来递了话,说是自己已经将事情忙完,不知沈琼明日是否有空?沈琼整日在家中清闲得很,毕竟生意之事大可慢慢来,并不急于一时,便点头应了下来。
及至第二日,沈琼倒是一大早就醒了过来,起身梳洗。
因着这次是要到京郊猎场去,云姑并没给她梳那种繁复端庄的发髻,而是将头发高高束起,又在其中挑了几束编了麻花辫,缀以银饰。暗红的发带上以金线绣着云纹,将长发拢起,随着走路的步子摆动着,看起来很是灵动。
沈琼也没再穿宽袍广袖的衣裙,而是换了劲装与靴子,唇红齿白,乍一看倒像是个容貌风流的小公子。
她并不曾去过围场,加之又闷了许久,如今能出门自是万分期待,神采飞扬的,任是谁都能觉出她的高兴来。
桃酥将此看在眼中,心中原本的那点不认同又消褪了些。
归根结底,她与云姑一样,所希望的就是沈琼能够高高兴兴的,至于旁的,相较而言就都不算什么。
沈琼收拾妥当后,不多时,裴明彻便上门来了。
裴明彻今日亦是一身劲装打扮,未曾戴冠,墨色的长发以发带束起,两人并肩而行,看起来真真是一对极相配的璧人。
桃酥看着他二人结伴离开,恍然间,倒像是回到了四五年前似的。
时至今日,她仍旧怨裴明彻当年欺瞒,害得自家姑娘曾经那么难过,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算是最配沈琼的那个人。
无论是先前的方清渠,亦或是恒伯宁,单拿出来看也算是不错的人选,但同他们在一处的时候,沈琼却并没多欢喜,始终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连分开都毫不在意的人,就算是在一处,想必也不会多幸福。
“算了……”桃酥叹了口气,自回房中收拾去了。
裴明彻一早就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沈琼什么都不必操心,马车朝城外驶去,两人一路闲聊着。
裴明彻先是同沈琼介绍了京郊围场,等到聊得七七八八,又讲起宫中的事情:“昨日我去给皇祖母请安,她同我问起了你的近况,说是自你离开后,便总觉着长乐宫冷清了不少。”
“我也想念她老人家,”沈琼叹道,“只是宫闱多有不便,虽有令牌,但也不好常去……等到过两日,我便回宫去看看。”
虽说先前太后给了她进出的令牌,可那终归是皇宫,并不是能随意串门的街坊邻居。哪怕帝后对她都宽纵得很,沈琼也不好太过逾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闲话,路途虽不算短,但却并不显得枯燥无趣。
等马车停下后,裴明彻先利落地下了车,又伸出手来扶沈琼。
云姑犹豫了一瞬,并没立即上前去,而是留神观察着沈琼的反应。沈琼似是并没多想,自然而然地扶了裴明彻的手腕,但下了车后随即就又分开来。
沈琼好奇地四下看着,感慨了句:“风和日丽,春光大好啊。”
猎场这边倒是一早就知晓秦王殿下会过来,但也提前得了吩咐,故而并没大张旗鼓地迎接,只是指派了得力的人来等候吩咐,并没上前来打扰。
裴明彻亲自带路,领着沈琼在猎场四下看着。
“那是在……制纸鸢?”沈琼指了指远处,好奇地问了句。
裴明彻看了眼:“正是,你想要去看看吗?”
“好啊,”沈琼含笑应了下来,又回头向身后的云姑问道,“你先前是不是同我提过,咱们从前每年都会自己制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