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交谈就像是无声的服软, 虽未挑明, 但两人心照不宣。春和的态度日渐好起来,而沈琼也再没同他闹过脾气, 恍惚间, 倒像是回到两人在京中重逢之时。
三日后,晚间, 沈琼原本都已经歇下,可春和却来敲响了房门。
“怎么了?”沈琼早就被外边的动静扰醒, 但还是含糊地问了声, 就像是才醒过来似的。她摸索着穿上了衣裳,随意地踩着绣鞋,慢慢地过来给春和开了门。
她睡觉之时也未曾解下过蒙眼的黑布,也就是先前有过失明的经历, 如今才能不慌不忙地料理。
其实沈琼也不是没动过心思, 想着独自一人时解下布条,可转念一想, 以春和的作风说不准会做什么标记, 届时哪怕自己再系上也会不看出不对来。
故而谨慎起见, 她并没在这上面动过手脚。
开了门后, 外边的凉气扑面而来, 激得沈琼一颤,随即抱紧了双臂。
“到地方了,”春和侧身进了房间,随即将门给关上, 而后方才笑道,“同我下船吧。”
沈琼在船上已经呆了十余日,有诸多不便,但也没敢多说什么,如今得了他这句话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依着先前的承诺,等到安置下来后便能解下这黑布了,届时她才能筹谋离开之事。
虽说知晓乐央长公主与裴明彻必定会全力追寻她的踪迹,可春和这个人办事谨慎,想必早就想方设法地隐去了踪迹,一路上还留了误导的“障眼法”,能不能寻着还两说。
沈琼不敢将希望全部压在旁人身上,自己也始终在想法子。
春和亲自替她梳好了长发,又系上了斗篷,将人给裹得严严实实,而后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沈琼乖巧地跟在他身旁,从渡口下船后,又上了一辆马车。
她有些怕冷,牢牢地裹着斗篷,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春和抚摸着她的鬓发,低声安抚道:“睡吧,一觉醒来就都好了。”
沈琼倚在他肩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琼只觉着自己整个人已经僵住,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昏昏沉沉的,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春和给直接抱下了马车。
沈琼犹豫了一瞬,并没出声,索性就真当做自己已经睡了过去。
此处应当是春和早就置办的宅子,沈琼听见有人压着声音叫了句“主人”,但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春和给拦了下来。
春和抱着她进了宅院,又将她放到了早就收拾好的房间中,里边已经燃了炭火,在这寒夜之中显得格外温暖。
一路舟车劳顿,沈琼也已经累到了极致,等到在那柔软温暖的被子中躺下后,也顾不得再多想什么,不多时便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沈琼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光亮,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后方才意识到,春和已经在昨晚解下了自己蒙眼的布条。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
眼下她是宿在暖阁之中,隐约能听到外间的说话的声音,但兴许是顾忌着她尚未起床,这声音放得很低,只断断续续能听到些字眼。
沈琼愣了会儿,穿上一旁放着的衣裳,随即有侍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不多时,春和进了暖阁,他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着侍女给沈琼梳妆,笑道:“外边已经摆好了饭菜,你可以尝尝是否合胃口,若是不喜欢的话,我让她们再换。”
先前被蒙着眼时倒还算好,如今没了遮掩,春和的目光便显得格外难以忽略。沈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应了声“好”。
等到梳妆妥当后,春和走近了些,又从妆匣中挑了支步摇来,替她斜簪在了发髻之上。
沈琼并不习惯旁人这样亲近,可形势比人强,如今性命都握在旁人手中,别的事情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她压下心中的不悦,抿唇笑了笑,随着春和到外间用饭去。
虽说解下了蒙眼的布,少了些禁制,但也仅限于此。
无论沈琼表现得再怎么温和乖顺,春和仍旧不准她走远,能够随便活动的范围只有眼下住着的这小院,一旦出了院子就必然会有侍女跟随。
昨夜乘马车过来时,沈琼听着动静,便隐约有预感,等到用过饭后出房门一看,算是印证了先前的猜想。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间别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是没有监视跟随,想要离开也并非容易之事。
整个别院很大,沈琼虽想尽快摸清楚地形,但未免打草惊蛇,头两日还是只在这小院子中留着。
春和与她同住在一处,只是她居于最内的暖阁之中,春和则住在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