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彻到沈琼这里来, 原就是没话找话, 想着能多见她一面也好,并没旁的心思。
可如今孤男寡女, 便霎时显得暧昧起来。
裴明彻垂着眼, 静静地看着沈琼,眼眸之中满是深情与隐忍, 又不知从何说起。
夜色渐浓,一弯明月高悬, 柔和的光铺洒在两人身上, 恍惚间竟让人生出一种回到当年情意正浓时的错觉来。
然而错觉终归还是错觉,裴明彻一言不发,还是沈琼率先开了口。
“没旁的事情了吧?”沈琼问了句,等到裴明彻点头之后, 便直截了当地将门当着他的面给关上了。
裴明彻讨了个没趣, 神情之中透出些落寞,在原地站了会儿, 方才挪动脚步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 沈琼长出了一口气。
她先前已经有些犯困, 可被这件事情一搅和, 却是毫无睡意了。再加上有些择床, 躺在枕上辗转反侧许久,也依旧没能睡过去。
山间风大,吹得院中的树簌簌作响,想来明日应是满地落叶。
沈琼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到了最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裴明彻身上,想到那些个旧事。
原本如同波澜不动的心,莫名泛起些涟漪来。
“不能再多留了,”沈琼抬手揉了把头发,喃喃自语道,“还是尽早动身好了。”
老人们常说“见面三分情”,兴许就是这个缘故,哪怕原本没什么心思,这样隔三差五地见上一面,也总是难免被勾起些旧情来。
再加上她又格外喜欢裴明彻的样貌,方才那种情形下,心猿意马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说起来,沈琼自己也觉得难以理解,毕竟若论及相貌,春和还要比裴明彻略胜一筹。可偏偏她对春和生不出太多好感,对裴明彻,却是从一开始就看中了。
思来想去,也只能将此归咎于“眼缘”。
就好比有的人就喜欢辛辣,有的人天生嗜甜,而她天生就喜欢裴明彻的相貌,也寻不出什么缘由来。
沈琼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直等到深夜,方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素来嗜睡,在家中时哪怕早早地歇下,也能睡到日上三竿,如今睡得晚,就更没法早起。
只不过如今在这别院,却不是能由着性子想如何便如何了,一大清早,便有乐央长公主那边的丫鬟来伺候了。
沈琼强压着睡意开了门,放那丫鬟进来,帮着梳洗一番。等到打扮妥当,又随之出了门,去见乐央长公主。
此时已是深秋,山间的清晨格外凉些,依稀还有鸟鸣声。
沈琼一路欣赏着景色,及至乐央长公主房中,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桌上的斋饭简单得很,不过就是稀粥与几样小菜,看起来格外清淡。乐央长公主竟也没挑剔什么,看了眼沈琼,开口道:“你既是还没用饭,就坐下来吃些吧。”
与初见时嚣张跋扈的模样相比,乐央如今算得上是十分和善了,沈琼道了谢,依言在一旁坐了。
乐央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粥之后,便放了汤匙。她盯着沈琼看了会儿,将人看得都不大自在起来之后,方才又说道:“等过会儿,你就下山去吧。”
沈琼也放了筷子,轻声应道:“多谢长公主。”
“你不必谢我,”乐央从丫鬟那里接了茶来,慢悠悠地说道,“我这次叫你过来,依旧是有几句话想问。”
沈琼点了点头。
“你当真是准备过些时日离开京城的?”乐央先前已经从裴明彻那里知晓此事,但却不大信。
“是,”沈琼如实道,“我家中的生意尽在南边,生于斯长于斯,此次到京城来是为了一位好友,如今麻烦已经解决,我自是要带着她回去的。”
乐央打量着沈琼的神情,见不似作伪,这才笑了声:“这样最好。少掺和些事,也少些麻烦。”
沈琼乖巧地应道:“是。”
“再有,你今后最好还是离春和远些。”乐央没等沈琼辩解,随即又道,“我说这话,并非是为着自己,只是看在秦王的份上提点你一句——他可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的好人。”
沈琼向来敏锐,能分辨出来旁人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
当初在小梨园,乐央令人将她找过去,高高在上地警告之时,是带着恶意的威胁。而如今,虽说未必全然算是好意,但的确是提醒。
沈琼对乐央长公主与春和的私事并没什么兴趣,故而也没多问,仍旧是低低地应了声。
不多时,裴明彻找过来了。
“我既然已经答应放人,总不会再平白为难,值得你大清早地亲自来跑这了一趟?”乐央瞥了沉默不语的沈琼一眼,又颇为恨铁不成钢地同裴明彻道,“回去之后好好掂量轻重,别再做糊涂事了。”
裴明彻知晓这话也是为了自己考虑,笑道:“多谢姑母。”
说完,又看向沈琼。
沈琼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裴明彻身旁,同乐央长公主行了一礼,随着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