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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1 / 1)

他从来不敢太喜欢某件东西,因为到最欢喜处,总是会遇到猝不及防的打击,让那件东西支离破碎。而他,用尽全力,却总是抓不住哪怕一块碎片。可他,是这么的喜欢杜清檀。第一次见面,她藏在道旁的阴影里,炫目的美貌比天边的寒星冷月还要耀眼。第二次见面,她一身泥泞,狼狈不堪,却坚硬挺拔如同郡王府门前树着的戟,锋利、冰冷,却足够清醒自持。第三次见面,她在义诊施药,笑容亲和温婉,坦承自己不过是为了谋生,毫无自怜自艾之意。接过他的菩提枝,却也完全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反倒有些不耐烦。第四次见面,她从骆驼背上翻滚而下,硬生生将逃命的狼狈演绎出了侠女的英勇利落。再接下来,利用他解决麻烦的时候,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理所当然。之后入太医署,进宫,伴驾去嵩山,她打架斗殴,报复仇人,却也治病救人,以真本事立身。件件桩桩,全都镌刻在他心底深处,没有一处不得他的意,没有一件不让他炫目。李岱睁开眼睛,暗沉沉地注视着杜清檀,心里盘算了几十种将她蒸煮煎烤、拆骨入腹的法子。若是不能得到,毁掉倒也不错。要叫他总是看独孤不求在面前各种炫耀,也真是日日夜夜的煎熬。他这样想着,颤抖着朝杜清檀伸出手去。汗湿冰冷的手指落到微烫的柔嫩脸颊上,她却似觉着舒服一般,不自觉地靠近过去,很小声地道:“热~”一滴眼泪沿着她微红的眼角流出来,浸入到丰茂黑亮的发鬓之中,破碎如拂晓的冷霜。“嗡”的一声轻响,炸裂了李岱仅存的理智。他俯身下去,紧紧抓住杜清檀的肩头,闭上眼睛,朝她一寸一寸地靠近,不然一起沉沦吧!他忍得够久了,每个深夜都要嫌弃自己的懦弱无能,痛恨女皇夺走了李氏江山,让李氏子孙活得如此不堪。他在梦里无数次地杀死女皇,再无数次地征服杜清檀,听她一声又一声地哽咽着求饶。天刚拂晓,杜清檀睁开了眼睛。头痛欲裂,嗓子干得似要冒出烟来。她低吟一声,呼唤:“果仁?”无人应答,里里外外死一般沉寂。她油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挣扎着起了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冷光,拧着眉头打量室内。然后,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这不是她在宫中的居所,这是她在太医署学习时曾经住过的房间。因为宿醉,彻夜不归,将会是什么样的罪名,她完全不敢去想。杜清檀慌慌张张地下了床,却是双腿一软,扑倒在地。膝盖磕在冰冷的砖地上,钻心地疼,她咬着牙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这明显不对劲。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努力回想昨天的事。是张医令斟的那两杯酒有问题。是她大意了,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在她已经做到六品司药的情况下,张医令公然还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给她和李岱、孟萍萍一起下药。不是!李岱、孟萍萍,有什么在脑子里飞快地一闪而过,杜清檀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地垂眸去看自己的衣裳。果然不是昨天那一套正六品女官袍服了,而是一身粉嫩的薄绢里衣,做工十分精致。这自然不是她的衣裳。杜清檀面无表情地解开衣裳,很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门口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她立刻掩上衣衫,慢吞吞坐回榻上,平静地看过去。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只黑乎乎的头探进来,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对上了杜清檀的眼睛。“嗳!”来人轻呼一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杜司药,您醒啦?”是孟萍萍的婢女彩鸢。杜清檀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脑子飞速运转,推测彩鸢会在这里出现的原因。孟萍萍和她一样,也喝了张医令给的酒。但,张医令明显是要对付她,孟萍萍和他并没有什么仇怨……彩鸢已然欢快地道:“醒了就好,我们萍娘也才醒呢。您要喝水吗?”杜清檀点点头:“萍娘在哪里?”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粗粝,如同被磨过似的。彩鸢手里拎着一只壶,倒出来是温热的蜂蜜水。“萍娘就在您隔壁,哎呀,你们这醉得真是不轻啊,这一整夜,可把婢子折腾坏了,稍后您可得重赏婢子才是。”蜂蜜水润喉进胃,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杜清檀示意彩鸢再给她倒一杯,问道:“果仁呢?”彩鸢倒了水,又利索地给她拧帕子擦脸:“您这不是不能无故不归么?琅琊王安排果仁回宫报信去了。”对,李岱,他也喝了这酒,并且喝是她们的将近十倍那么多。杜清檀听见自己心里一直在叹气,整个人却是更加冷静沉稳:“琅琊王呢?”彩鸢像是很讶异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自然是回府去了呀。也是他吩咐萍娘留下来陪您的。说是,您一个人留宿不大妥当,萍娘这么人事不省的回去也要引起许多不必要的流言,不如二人一起留下更妥当。”杜清檀面无表情。这个安排确实妥当,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她和孟萍萍也可以互相证明。至于李岱,肯定是要躲开的,不然他就该死了。但是……杜清檀看向彩鸢,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如常:“我的官服呢?我得赶紧回去了。”第368章 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彩鸢笑道:“您的官服啊,婢子给您刷整干净晾起来了,您现在要穿吗?”杜清檀心中稍定:“得早些回宫去,也不知道一夜未归,宫里乱成什么样了。”彩鸢忙着抱了官服进来,道:“你的里衣脏了,刚好萍娘在这边放得有新的,这就给您穿上啦。”孟萍萍在太医署有一间值房,专供她课余休息更衣所用,放了备用的衣裳在里头也是常情。“有劳。”杜清檀装作不经意地道:“让你给我换衣裳,怪不好意思的,是我醉了,吐了,所以脏了吗?”彩鸢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许古怪,犹豫片刻才道:“是啊,是这样。”杜清檀知道不能再往下问了,便将官服穿好,说道:“萍娘还没醒么?我去看看她。”彩鸢领了她往隔壁去:“还没醒呢,她本就不胜酒力,又喝了这么多……”孟萍萍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床上睡得正正香甜,歪着头,脸红扑扑的,一看就很好。杜清檀心头压着的阴霾总算散了些许,她笑了笑,说道:“那我走了。”拿起钱袋,从中抓了几颗金豆子塞给彩鸢:“给你的。”彩鸢不敢要:“太多了,太多了……”杜清檀轻笑摇头,转过身,负手而去。彩鸢追上去道:“五娘,殿下有交待,他让果仁禀告宫中,说您是突发急症。”这个借口合情合理,杜清檀点点头:“谢谢你啊。”彩鸢握紧手中金豆,目送她走远。“彩鸢,是你在外面吗?”孟萍萍出了声。“是婢子。”彩鸢堆起笑脸,走进屋里,“您醒啦?”孟萍萍披头散发,睡眼惺忪:“我似乎听见五娘的声音了,咦,我怎会在这里?”彩鸢叹着气给她倒蜂蜜水:“您啊,醉得人事不省的,婢子觉着那样回去要出事,不如回来缓一缓,熬个醒酒汤什么的灌下去。谁想您这一醉就没醒过,五娘也和您一样的,醉得厉害,不好回宫,这就折返回来,和您一起住了一夜,刚才走呢。”孟萍萍“哎呀”一声,着急道:“我倒也罢了,最多挨家里一顿臭骂,五娘怎么办?”彩鸢很自然地道:“不用担心,琅琊王都安排好了。宫里报的是五娘突发急症,和咱们家里报的也是这个由头,您是留下来照看她的,回去别说错了。”孟萍萍梦游似地喝了两盅蜂蜜水,突然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梦境,方才后知后觉,提心吊胆。“我们喝的那个酒有问题!我没有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吧?”彩鸢微红了脸,却道:“没有,就是哼唧哼唧哭着说主君和主母待您不够好。”孟萍萍不太相信,却不能不信,便只抚着脖子道:“难怪呢,我这嗓子这么疼……啊,不是,张医令呢?”她横眉怒目:“我与他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他怎么敢……”再想到喝得更多的琅琊王,她突然间失了声,想问又不敢问,便只沉默地打量着彩鸢。彩鸢神色如常:“不用担心,都挺好的,没什么事,五娘今早起来精神抖擞的。”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孟萍萍下床穿衣,快步往外。“您要去哪里?”彩鸢赶紧拉住她:“您这还没梳洗呢。”“有急事。”孟萍萍就这么冲到厨房,要寻昨天的酒器。或许还未清洗,能被她找到证据呢。其实她更想去搜张医令的房间,可惜没有这个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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