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恶人,只能以恶制恶。什么以善感化,那是傻子做的。因为恶人只会变本加厉,必须让他知道痛,他才会缩爪子。独孤不求看着县令,轻声说道:“您这样刚直,得罪了萧家,只怕以后他家不会放过您啊。看看他家这小肚鸡肠的恶毒性子。”县令撩起眼皮子,面无表情:“所以呢?”“士族与寒门之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独孤不求道:“不知御史台那边,听到此类的事,会有什么感受?”竟然是要他找御史弹劾萧让!县令眼皮一跳:“你也是门阀子弟。”“是啊,但独孤家不是败落了嘛。”独孤不求探过身子,趴在县令面前,勾着嘴唇笑。“别怕……你瞧这个。”他掏出一块朱红色的令牌,在县令面前晃了晃。“你是……”县令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独孤不求收起令牌,说道:“只管去安排吧。”他叉着腰,慢吞吞地走出县廨。县丞跑过去问县令:“怎么回事?这人谁啊?他拿了个什么东西?”县令摇头:“别问了。和武侯铺的说,叫他们日常多关注杜家的安全。”那是圣人亲赐的火凤令,持令者风察百官,可请见圣人面奏。他这一辈子,也就只见过三次。有一次,还是年轻时候的事了,也是一个姓独孤的世家子,拿着这一枚令牌,让他去做一件事。后来……县令叹息一声,下令:“去查屠二身死之事。”他原也没想着要走到这一步,只是这话赶话的,就成了这样。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也不怕。独孤不求走出县廨,看到杜清檀在路旁候着他,便笑眯眯地道:“你怎么还不走?家里那么多客人要招待呢。”杜清檀道:“我在等你。你和那个书铺的店主认识,对吧?”独孤不求道:“你要卖书?”“对啊。我要凑齐房款,把平康坊的房子买下来。”杜清檀已经整理好了书单,都是一些珍本,还幸亏当初存放得宜,这才保存完好。独孤不求就道:“你把书单给我看看。”杜清檀递过去:“这些,应该能卖到三百金了罢?”“不好说,我给你问问。”独孤不求道:“你和大伯母商量好啦?”“不用商量,我做主即可。”杜清檀很强势,“今日拿到了钱,我便着手让人抄录,无论新书旧书,内容一样就是好书。”“说得好!做人就是不要太拘泥嘛。”独孤不求收起书单,笑眯眯地道:“元二哥叫什么名儿,你可知道?”杜清檀道:“之前签的契书上有,元珍。”独孤不求道:“这个我看到了,我的意思是说,他还有没有别号之类的?”第129章 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没听说啊,怎么回事?”杜清檀很敏锐。“在背后帮你大忙的人估摸是他。”独孤不求也不隐瞒,笑眯眯的。“没想到吧?元二哥竟有如此本事。我若是你,必须抱紧这条大腿啊!小杜,你的运气来了。”杜清檀停下脚步,仰头望天。独孤不求紧张地看着她,就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杜清檀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本正经。“果然是他。我就知道,我真心对待病患,也能得到真心回报的。”什么和什么啊!独孤不求皱起眉头:“我听于婆说了,他家有意求亲,你若是愿意,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拉开架势,认真分析:“元二郎为人稳重,不骄不狂,孝顺,不争虚名,家底丰厚,家中人口少,老太公还很喜欢你和团团,两家又近。”他越说越心酸,喉咙里犹如塞了一块被水浸湿的棉花,又紧又酸。越是难过,他越是笑得灿烂。“你瞧,多好。虽说年纪大了些,样貌一般些,但只要他对你好,就很好。你不是会养生嘛,天天给他喝延年益寿的松针茶啊!让他至少也活个七八十岁。”杜清檀静静地听完,说道:“你的话真多。”“……”独孤不求微张着嘴,紧张地看着她:“你……”“我还没打算嫁人。”杜清檀道:“你提醒得很好,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就见独孤不求突然喊了一声,当街翻了两个跟斗,惹得众人瞩目。杜清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我不嫁人,你高兴什么?”“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你今日能出这口恶气而高兴。”独孤不求弯着腰,捂着胸,装可怜:“哎呀,好痛,一不留神扯到了。”杜清檀道:“萧七郎怎会回来?是你使人去叫的?”这种事,萧家人肯定瞒得死死的,萧七郎在这种时候出现,绝不是巧合。独孤不求也不隐瞒:“有热闹大家一起看呗。”他才不像元二郎呢,啥叫“付出但凭本心,不求回报才是真君子”,他就要让小杜知道!“我记你的情。”杜清檀道:“我得去安平郡王府准备药膳了。你回去好生歇着罢。谢啦!”她走了一截路,听到独孤不求在她身后喊道:“杜五娘!”她回头。独孤不求看着她笑:“好兄弟,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好不好?”杜清檀看了他一会儿,微笑点头:“好。”两个人各自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去。采蓝欲言又止:“五娘,您是女的,怎么和独孤公子做兄弟?”杜清檀一笑,并不回答。曾几何时,她也是有过兄弟的。至于独孤不求嘛……满满的少年气息,光是看着也养眼的。今日书铺里没什么人,店主趴在柜台上睡觉,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喊道:“哈喇子流出来啦!”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口水,却什么都没擦到。于是生气地瞅着面前的罪魁祸首:“讨嫌!”独孤不求笑眯眯地递过一张书单:“看看,这些书值多少钱?”店主拿过算盘“噼里啪啦”打一通,然后说道:“200金,不能更多了!”独孤不求搧了他的头一巴掌:“你怎么不去抢!黑心烂肝的奸商!300金,一点不能少!”店主跳起来,大叫:“你才是强盗!我这小本生意,能一口吃得下这么多?有本事你买下啊!想给多少给多少。”独孤不求愁兮兮:“我没这么多钱,不然还找你!”店主想了想,说道:“没事,我知道有人在收古籍,待我问问。”独孤不求递过一只蜡丸。店主看他一眼,小心收下藏好,喊道:“来人,上茶!”独孤不求回了平康坊,走入酒肆,找到正在补眠的岳大。“最近斗场生意怎么样啊?要不我下场搅搅场子?”岳大神色古怪地看着他道:“你这是有多缺钱?缺到命都不要?正要找你呢,主君要见你。”独孤不求敛了嬉笑之色,穿过长而昏暗的走廊,停在尽头那道铁门前。他如今已不用岳大引见,直接便可面见鹤先生了。鹤仍旧坐在屏风后头,声音暗哑:“来了?”“来了。”独孤不求落了座,原本想要提及元二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能在暗里办成那件事的人,其实也没几个。于是他改口问道:“您找我有事?”“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鹤问道:“圣人将立庐陵王为皇嗣,长安暗潮汹涌,你得动起来了。”独孤不求道:“我这伤还得再养养,但查案子,还是可以的。”“我会给你派不需动手的活。”鹤顿了顿,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独孤不求一脸茫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