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好笑地拍拍她的背:“说着玩呢,独孤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独孤不求笑眯眯地看着杜清檀,目不转睛:“说得好像你很知道我似的。”“还行吧。”杜清檀屈指轻敲案几,带出些微疲倦和不耐烦:“吃快些!”“催工不催吃,雷都不打吃饭人!”独孤不求不高兴地瞅她一眼,埋头苦吃,须臾,亮出空碗。杜清檀伸手一捞,丢进食盒,飒然起身:“走了!”“杜清檀!”独孤不求在身后叫她。她回头驻步:“何事?”独孤不求注视着她。苍白的脸,疲惫的眼神,确实是很累没错了。“钱是挣不完的,倘若辛苦挣下钱财,最终全都买了医药,不如舒舒服服晒太阳,你懂我的意思么?”“别说我~”他笑着止住她的话头:“我知道我自己的事,我有数。”杜清檀点点头,径自回了隔壁。杨氏告诉她:“就在附近看着了一个宅子,两进的,格局大小和咱们这个差不多,走路过去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还附带了个铺子,现下已由饆饠店租着,不用再寻租客。只是要价不便宜,至少一百金,我和王娘子都觉着稍贵了些。独孤跟我说,让你去帮他看。你觉着可以,那就一定可以,你觉着不行,多半不行。你明日早些回来,与我一同去看看。”杜清檀也没当这是什么大事,应下去盥洗。杨氏和于婆交换眼色,挑房子了呢!不想“轰隆隆”一声巨响,闪电瞬间撕破天空,狂风骤起,白花花的雨水伴随着冰雹砸了下来。采蓝在院子里洗衣服,跑得慢了些,就被砸得叫起来:“好大啊,差不多有鸽蛋大了,不对,有鸡蛋那么大!”杨氏的表情严肃起来。春末夏初,正是小麦灌浆的时候,来一场冰雹,怕是要砸坏不少粮食。杜清檀道:“多买点粮食囤着罢,粮价一定会涨。”老于头猛点头:“正是。”与此同时,薛府。武八娘的房间灯火通明,薛鄂阴沉着脸,来回翻看杜清檀才晒的松针茶。“你们就为了这个吵架?”他的语气不是很好。武八娘冷笑着道:“对,就为这个。老夫人觉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却只舍得给她松针茶,所以很不高兴,非得让我赶走杜五娘。”第78章 她可愿意受咱们摆弄?“嘿……我倒是想听老夫人的话,做个孝顺儿媳,但又想着,你要我每日盯梢杜五娘,把人赶走,只怕你又要骂我。”武八娘抱起松针茶:“别看了,我送回娘家去……”“留一半。”薛鄂说道,“留一半给母亲服用。”武八娘微皱眉头:“她不肯……”“交给我处理。”薛鄂半垂着眼,淡淡地道:“岳父母那边也别耽搁,看看这茶是否真有用。”须臾,薛鄂抱着分好的半罐松针茶,穿过长长的风雨长廊走了。武八娘立在门前,隔着被风吹得上下翻飞的帘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丈夫的背影,良久,冷笑了一声。她知道这男人想利用杜清檀做什么了。不就是想往上爬么?为此,不但可以强迫自家老娘尝试松针茶,也想趁机用岳父母试一试。只要证实松针茶有用,怕是立刻就要把杜清檀送进宫中伺奉圣人。可是,凭什么呀?她武家发现的人,凭什么要让薛家占了功劳去?吃人还要羞人,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收拾东西,明日我要回娘家。”她吩咐下人。“轰隆”一声雷响,闪电照亮她半边脸颊,平静中带着冷意,笑容里带着阴沉。次日,暴雨变成了连绵的小雨。杜清檀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鸡窝,这关系到全家下半年的口粮,她就怕风雨太大,淋坏了鸡。老于头憨笑着道:“没事儿的,老奴昨夜起来加固过了,十二只鸡,全都安好。”杜清檀不放心,依次清点摸索了一番,确认都好,这才梳洗锻炼吃早饭。王草丫趴在墙头上淋着雨喊:“我家屋子漏水了!独孤公子那间漏得最厉害!”“……”杜清檀看向杨氏,这可怎么办?这雨也不见停歇的。杨氏也很为难,最终还是道:“屋子漏水,不能不管,没办法,只好让王家也暂时搬过来避一避。你快走,别耽搁正事儿,家里都有我。”虽说不要她管,杜清檀还是去了一趟隔壁。果然满屋子的泥浆,脚都下不去。王家不但屋顶漏水,基脚也下得矮,是以污水倒灌进来,又增加了一层灾难。独孤不求坐在床上,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惨白,就连睫毛都透着一股子潮湿气息。“杜五娘,我好冷。”这语气就和“杜五娘,我好冤……”似的。杜清檀莫名想笑:“知道了,稍后就搬去我们家,先挤一挤,找到房子就好了。”独孤不求眼里瞬间迸发出亮光:“真的吗?”“真的。”杜清檀道:“左邻右舍的,不能不管,这雨还不知要下到哪天呢。”“我要吃小熊饼。”独孤不求提出要求:“就是你给壮实郎做的那种。”“知道了!”杜清檀大步往外走,都没回头多看他一眼。这回她知道了,她和采蓝还缺皮靴和油衣,团团天天外出上学也需要,得赶紧准备起来。雨季,是真的麻烦。不单王家的屋子里泥泞,整个长安的街道都很泥泞。以往只需要两刻钟的路程,今天早上生生用去半个多时辰。到处都是被淤泥陷进去拔不出来的车和咒骂的人,采蓝暗自庆幸:“幸亏咱们马壮车好,有钱真好。”昨天夜里,老于头夫妇也分得了月钱,团团也有了新书包和零花钱,一家子互相看着彼此,眼里都有泪花。也幸亏之前杜清檀给周家瞧病施药,借机修好了围墙,不然只怕当天夜里围墙就塌了。虽不至于像王家那么狼狈,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杜清檀许诺:“咱们的房子还是破旧了些,等到钱存多了,另换一座宅子,要用厚厚的青石打基脚,不叫屋子被水淹。”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慌张:“咱们家有被水淹过吗?”王家都被淹了,似乎自家也好不到哪里去?采蓝信心满满:“那倒不至于,当初买这屋子时,是杨家舅爷帮忙相看的,就瞧得上它修得牢靠,基脚高。”说着,便到了薛府。却又遇到武八娘要出门,仆从跟了二十几个,大包小裹地拎着,壮实郎也跟着。杜清檀颇高兴,这一家子要出门走亲戚,那她正好告假回家防洪抗灾。不想武八娘朝她招手:“五娘,随我一同回娘家,也烦请你给家中长辈探个脉,说一说食疗养生之道,可好?”于是杜清檀只好跟了上去,武八娘又邀她同乘。说起雨水太过丰沛带来的烦恼,武八娘笑道:“你所缺的,就是一座好宅子罢了,寻一寻,换个屋子。”杜清檀实言以告:“好屋子价高,还得碰运气。”“也是。”武八娘闭目假寐。杜清檀见她眼下青影浓浓,知她未曾睡好,便不再出声,只与壮实郎玩手指游戏。安平郡王府就在崇仁坊隔壁的永兴坊,都在皇城边上。武鹏举在大门处迎到她们,先就抱怨:“雨淋淋的,什么事这么急?”错眼看到杜清檀,眼睛便是一亮,少不得猛使眼色,是要问独孤不求的情况。杜清檀只当没瞧见,目不斜视。安平郡王和王妃都在家,见着武八娘,也有同样的疑问,还担心她是不是和薛鄂吵架了,赌气回娘家。“并不是,而是十一郎前些日子荐了个女医给壮实郎瞧病,女儿觉着很好,这便也想给爹娘调养一二。”武八娘凑到安平郡王面前,小声耳语。安平郡王好半天才道:“薛女婿的心一向极大,也看不起我这个窝囊岳父。也罢,你便让她给我们试一试。倘若能为圣人分忧解难,也是我家满门老小的孝心。”王妃双手合十:“有圣人,才有我们一家的满门富贵。我愿意试。”武八娘严肃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来商量这事儿具体怎么办。”她道:“我搬回娘家住罢,省得那一家子成日找事,能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