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萋萋离开后两个时辰。
沈府, 枫林院。
钱嬷嬷兴冲冲从外头回来,快步入了正屋,行至赵氏跟前, 笑道:“夫人, 人送来了。”
赵氏放下手中的汤婆子,微一抬眉,“哦,生得什么模样?可是个能入眼的?”
“不骗夫人,老奴只瞧了一眼,魂魄都快被夺去了, 不愧是武安侯府送来的, 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钱嬷嬷忍不住感慨道,“用柳姨娘换了这般美人, 老奴觉得,我们二爷这回可是占了大便宜。”
赵氏慵懒地倚靠在小榻上上,亦是笑得自在,“谁能想到那武安侯竟会向我家玉哥儿讨要那柳萋萋呢, 都说武安侯好色, 果真不错, 连柳萋萋都能看上, 他倒是个不挑食的, 也不知如何下得去嘴。”
“想那武安侯也就是一时兴起, 过不了多久, 定然就对柳姨娘失去了兴致。如今柳姨娘走了, 也算了了夫人的心头大患, 老奴都替夫人高兴。”
钱嬷嬷顿了顿, 又问:“夫人, 那新来的姨娘夫人想安排在何处?”
对于此事,赵氏早已有了打算。
听说富贵人家的公子到了年纪,家中都会安排丫鬟晓事,沈家从前家贫,他家玉哥儿又忙着读书,自然没有这些。
虽说他房中还有个柳萋萋,但就柳萋萋这般长相,当奴婢都嫌太磕碜,若不是当年老太太坚持,她根本不会让她进门,他家玉哥儿更是不可能对柳萋萋下得去手。
如今来了个美人,正好让他家玉哥儿通晓通晓人事,省得将来成亲闹了笑话。
“就安置在柳萋萋住过的东厢吧,让人将那里好生打扫一番,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了,空空荡荡的到底不好看。”
“是。”钱嬷嬷福了福身,忙退下去办。
沈家家仆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将那位苏姓的新姨娘请进焕然一新的东厢。
是夜,沈韫玉回到竹韧居时,乍一看见东厢通明的灯火,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林管事瞧见沈韫玉,忙恭敬地上前道:“二爷,武安侯府已将人送来了,夫人将新来的苏姨娘安置在了柳姨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沈韫玉淡淡“嗯”了一声,似是不大在意,收回视线提步往正屋的方向而去,然方才走了几步,就听一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儿急切地唤了一声“沈大人”。
他折身看去,便见一水色衣裙的女子自东厢走出来,那双似有粼粼湖水流动的潋滟眼眸祈求地看着他,“奴有话要对沈大人讲,可否请沈大人给奴一些时间?”
沈韫玉承认,正如武安侯所说,眼前的女子是难得的绝色,这般姿容只怕是万里挑一。
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挪了步子。
沈韫玉负手入了东厢,那位苏美人也紧跟着入了内。
看着全然变了个样子的东厢,沈韫玉不由得怔忪了片刻,转头看向那位苏美人,心下蓦然泛起些道不明的情绪。
东厢换了新,人也跟着一道换了。
他只短短伤感了一瞬,很快便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能以一个柳萋萋换得这么绝美的女子,他该高兴才是,不该总是想到那个平平无奇的柳萋萋,自己将自己的思绪搅得一团乱。
他在红漆圆桌前坐下,沉声道:“有什么事便说吧。”
苏美人看了眼屋内伺候的家仆,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韫玉会意,抬手挥退众人。门扇关拢的一刻,却见那位苏美人赫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颤声道:“恳请沈大人放奴离开,奴求求沈大人了。”
说罢,她以头抢地重重磕了两下。
见她一副畏惧的模样,沈韫玉不由得蹙眉,少顷,嗤笑道:“这么想离开,怎的,是看不起我沈韫玉,看不起我们沈府,觉得我沈韫玉官职低微,比不上武安侯,给不了你想要的富贵荣华是吗?”
“不是的,沈大人。”苏美人直直看向沈韫玉,眸中眼泪似珍珠般一颗颗滚落,“请大人救救奴,奴被武安侯送来沈府,想来已是暴露了身份,任务失败只怕不久后便会被悄悄诛杀,请大人放奴逃跑,大人的大恩大德,奴没齿难忘……”
她说的话令沈韫玉匪夷所思,但还是大致能听出她是被安排进武安侯府,监视武安侯的细作。
“你是谁的人?”沈韫玉微微眯起双眼。
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奴是褚大人亲自挑选并由其他大人安排进武安侯府的。”
武安侯府。
翌日柳萋萋自床榻上醒来,透过窗棂瞧见外头亮堂堂的天色,不由得惊了惊。
看日头,大抵已是巳时。
来京城这么多年,她纵然也曾有过贪睡的日子,但毕竟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从不敢睡到这个时辰才起。
她慌忙自床榻上爬起来,唯恐赵氏借机发难,然看着陌生的屋子,她动作一滞,这才想起这里不是沈府。
她已被沈韫玉送给武安侯了。
内间的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柳萋萋抬首看去,便见玉书玉墨端着铜盆和干净的巾帕进来。
“柳姨娘醒了。”
两人作势要上前伺候,却被不习惯的柳萋萋给拒了,说要自己来,她拘谨地站起身,绞着帕子净了面。
那厢玉书拿着两身衣裙来给她挑选,“柳姨娘今日要穿哪一身,这都是成衣,奴婢瞧着姨娘瘦削,或是大了些,不过吴管事说了,今日午后会有琳琅阁的裁缝给姨娘量体裁衣,做几身合适的衣裳。”
给她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