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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 2)

冬日的残阳透过窗棂映照在柳萋萋苍白的半张脸上,染上了些许暖色,看着她定在他身上的一双澄亮眼眸,一瞬间,沈韫玉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然片刻后,他还是别过眼,“不过是闻见了气味,算不了什么证据,更何况褚三姑娘的婢子并未有要害秋画的缘由。”


“若是有缘由呢,待秋画醒了,二爷或可听她亲自……”


“不必再说了。”柳萋萋话未说完,便被冷冷打断,“往后这件事谁都不可再提,秋画亦是,我会派人嘱咐她,不许再在外人面前乱嚼口舌。”


柳萋萋保持着双唇微张的姿势,眼见沈韫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告诫道:“我知你嗅觉灵敏,但往后少借此惹是生非,随意揣测,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妾,虽不得我宠幸,但也要懂安分守己,明白了吗?”


沈韫玉说罢,微一拂袖,折身而去。


踏出东厢的一刻,他忍不住回望,便见柳萋萋半垂着脑袋坐在那儿,落日余晖散尽,她隐在一片昏暗里看不清神情。


不知为何,沈韫玉心口泛起些许滞闷,但很快教屋外的寒风一吹,便去了个干净。


他自觉方才的话并没有说错,即便柳萋萋说的话是真,他也绝不可当真。


他出身寒门,无家族支撑,只身努力了那么多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其中艰辛只他一人知晓。若因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开罪了扶持栽培他的老师,终究不值。


沈韫玉往正屋的方向走了几步,偶一垂眸才发现衣袍上沾了零星的血渍。


当是从柳萋萋背上的伤口处沾染的。


想起他离开时柳萋萋黯淡的神色,沈韫玉不悦地压了压唇角。


他原想着祖母逝世后,母亲会尽快处置掉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妾,不曾想过了这么久,柳萋萋仍还留在沈家。


先前虽为替祖母守孝而推迟了娶妻一事,但迟早他这院子里会迎来真真正正的女主人。将柳萋萋留着到底不合适,日后还是择一个时机,给她些钱银将她送走,或挑个好些的人家嫁了吧,省得她常搅得自己心烦。


这般做了打算,沈韫玉的眉目才舒展了些,随手召了在院中洒扫的奴婢,吩咐完给柳萋萋送饭上药的事儿后,便安心回屋继续处理公事。


东厢内,柳萋萋正趴在床榻上愣神,许久,唇角微勾,露出些许自嘲的笑。


许是方才那人的怀抱太温暖,令她一时生了错觉,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觉得他会相信自己。说到底她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在沈家苟且偷生的贱妾,那些事哪是她有资格置喙的,或如沈韫玉说的那般,安分度日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垂眸思索间,东厢门被扣响,也不待她应答,门外人便重重推门而入,寒风裹挟着冷气儿一股脑儿涌进屋内。


柳萋萋忙拢紧棉被,只见梅儿与阿杏一人端着饭菜,一人拿着伤药和干净布帕入了内。


“柳姨娘,二爷教我们给您送伤药和晚膳来。”


阿杏随手将东西丢在圆桌上,转而瞥见柳萋萋这副凄惨模样,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方才看见二爷抱着柳萋萋进来时,她们还吃了一惊,后一打听,才晓得是这位柳姨娘犯了大错,被夫人命人重重鞭挞了一顿,当真是活该。


她拿起桌案上的伤药向床榻走去,眸中跃动着几分笑意,“看您这模样,想必如今也动不了了吧,要不让奴婢们来帮您上药?”


柳萋萋一看她这副嘴脸便知她没憋着好主意,淡声道:“不必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阿杏本还真打算“轻柔”地替她上个药的,此时听她这般说,也不坚持,随手就将药丢在桌上。


梅儿亦放下食盘,阴阳怪气地道了句“柳姨娘慢用”,便和阿杏一道离开了。


看着屋门合拢后,柳萋萋强支起身子,趁着伤口的血还未彻底凝固与衣裳粘连在一块儿,咬牙脱下了血迹斑斑的单衣,起身对着铜镜艰难地上了药。穿好衣衫后,她又逼着自己塞了几口已没多少余温的饭菜,才复又在床榻上躺下。


相比于对方才之事的心寒和背上的疼痛,柳萋萋更担忧的是秋画,也不知她怎样了,苏醒了没有。但幸得她就住在云曦苑里,沈明曦向来善待秋画,应是会照顾她吧。


如此想着,柳萋萋的心才落下了些。


因着单衣跪在雪中受了寒,再加上身上有伤,屋内又跟冰窖似的不能烧炭。当晚,睡下不过几个时辰,柳萋萋便开始止不住地打寒颤,头晕眼花,发起高热来。


虽混混沌沌不大舒坦,但这一病下,柳萋萋的鼻子遭了堵,一时竟什么都快闻不出来了。


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左右再大的烟味也闻不见,柳萋萋便干脆下榻燃了那些赵氏命人分给她的劣等炭火,留些许窗缝通风。


整个屋子难得暖融融的,她倒头一下便睡了好觉,歇息好了,捂出了汗,便也渐渐不再头晕发热。


自小到大,她常是如此,生了病怕家中花钱,便不敢告诉祖父祖母,就这般强忍着生生捱过去。她正如爹娘为她取的“萋萋”这个名字一般,从来像野草般茂盛又生命力顽强。


三日后,沈明曦那厢偷着派院里的婢子来看柳萋萋。一见了那叫夏枝的小丫头,柳萋萋便急切地拉着她询问秋画的消息,直到听说秋画无恙,才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夏枝离开前,柳萋萋自妆台的小匣中拿出些许银钱塞进她手中,托她带去厨房那厢,让大厨们帮着做些滋补的汤水,给落水虚弱的秋画好生补补身子。


又另掏出几贯钱,算作给夏枝的酬劳,辛苦她跑这一趟,只夏枝没有收,坚持将这钱推了回去,说在这府里都不容易,互相帮一帮都是应该的。


将沈明曦关了整整八日后,赵氏才解了她的禁足。彼时,柳萋萋的身子也好了许多,虽行动间后背结痂的伤口扯动仍有些疼,但已能好生下地走路了。


她伤好后的头一件事,便是去看望秋画。


秋画正躺在床榻上,乍一看见来人,不由得惊喜地唤了声“姐姐”,作势要起身。


柳萋萋忙按住她,“你病还未大好,躺着就行。”


她坐在床榻边,看着秋画额头上缠着一圈布条,面色虽仍有着蜡黄,但精神还算不错,欣慰之下,双眸不禁有些湿润。


先前在凛阳候府,看着秋画被人从池子里捞出来,浑身冰凉,几乎没了气息时,她一度伤心绝望,觉得恐是无力回天,她是真心将秋画视作妹妹的。


瞧见柳萋萋发红的眼睛,秋画亦忍不住鼻尖一酸,簌簌落下眼泪来,须臾,抽抽噎噎道:“姐姐,我都听说了,你为了我受了那么大的罪……是我对不住你。”


“哭什么呀,你哪有对不住我。反是我无用,你差点没了性命,而我却不能替你讨个公道。”柳萋萋忙从袖中掏出干净的棉帕替秋画擦拭,顺势询问,“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的会受了伤又落下水去,是不是真是那……”


“嗯。”秋画点点头,“姐姐猜得不错,正是那褚三姑娘的婢子害得我。”


她止了眼泪,平复了会儿呼吸,才将当日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秋画循沈明曦的吩咐去找她,遍寻无果后,便准备返回候府花园,不曾想冤家路窄,竟是在一座石桥下遇见了那位褚三姑娘的贴身侍婢春儿。


秋画原不晓得,直至在品香宴上瞧见春儿,才认出她是那日在香铺同她争抢龙涎香之人。得知她是褚三姑娘的婢子,秋画不禁有些担忧,生怕因着自己的举动惹了那位褚三姑娘不喜,给沈明曦招致麻烦,便一直兀自不安着没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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