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秦暮阳的孩子。
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孩子灰白的脸,从额头再到抿紧的小嘴。
凌秋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温暖至极的微笑。
他的孩子从腹中“平平安安”的出生了,看他睡得多甜。
偌大的手术室中,护士小声抽泣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凌秋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不懂为什么她们要哭。
他把目光又转向医生,抬高两只手做出讨要的动作,“医生你让我抱抱他”
医生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不忍。
“先生,孩子已经死”
“不是的!”凌秋一颗心像是被紧紧拽住一般,闷痛难忍,泪水已经糊了整张脸,猩红的眼睛似乎要滴血,他伸手抓住医生白色的衣摆,语无伦次道,“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我求你,让我抱抱他我抱着他睡,他
才睡得好”
凌秋这幅模样,只怕把孩子给他他就不会再撒手,医生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孩子交给身后的男护士。
“把孩子帯出去。”
“不要!”凌秋发了疯般想要撑起来,然而身体早就疼得没力气了,他往着手术台边移动,哭喊道,“不要把我的孩子带走求你了我不抱他了,我就在一旁看看他哄哄他哄他说话”
这是他辛苦怀胎六个月的宝宝,是他的命,是他的寄托,是他唯一的亲人。
泪水已经糊了眼,眼前一阵阵发黑,凌秋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双手撑后,支撑起了身子。
“医生!”凌秋凄声喊到,撑着手术台的手颤抖不已,“你告诉秦暮阳,我从今以后不再纠缠他,也不爱他,我会躲得远远的不再打扰他的生活,如果他还是不满就让他打断我的双腿把我扔出去让我死也好,苟活也罢,
只求他不要挖孩子的心”
手术门缓缓推开,凌秋口中的话一句不漏的传进了秦暮阳耳朵里。
不再纠缠他?躲得远远的?生死都不关他的事?
心里猛的窜起一股无名火,气得他想把凌秋给绑起来扔在地下室关着!
逃了一次还想逃第二次,他那双腿是真的不想要了吗?
他拧紧眉头冲过去,不顾他人阻拦的想要闯进手术室。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一身是血的凌秋躺在手术台上,脆弱的像个易碎的娃娃,仿佛风一吹就会没。
秦暮阳猛的停住身子,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僵硬了起来,双脚更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心脏猛的抽搐了一下,揪心的疼快到无法捕捉。
手术台上的凌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全身力气灌注到手臂上,撑起颤抖的身体,抬头望向手术室门。
眼中泪水滚烫,视野里一片水雾弥漫。
他看不清人影,却也知道那个人就是秦暮阳。
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骤然爆发,想起这些日子秦暮阳摸着他的肚子细心呵护的假像。
凌秋顷刻间笑到不能自控,灼热的泪水汹涌而出,似要烧瞎眼睛。
是他错了,陪在秦暮阳身边六年,道歉无数次,几乎每天都在说错这个字,可是他错在哪?
错在年少不该付真心?还是错在不该不识人心就钟情?又或者说错在不该犯贱留在他身边。
一切追溯到原点,或许错在他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手术室中,白晃晃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的绝望和脆弱照得清清楚楚,他的脸本就惨白,如今更是白到透明。
撑在身后的手湿漉漉的,十指缝隙间一片滑腻,伸到眼前一看,手上全是血。
血从他身下不断的涌出,顷刻之间染红大腿滴在身下白色手术布上。
血滴渗透白布,晕开朦胧而惨烈一片艳红。
“秦暮阳,我尽力了”
他轻声呢喃着,如同耳语一般温软,唇角微微咧开弧度,自嘲的笑了出来。
双肘一软,身子慢慢后仰,噗通一声躺回了手术台上,睁着眼,一动不动望着头顶上刺眼的灯,神情似乎麻木。
凌秋躺下身体那瞬间,蜿蜒的血液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不好,病人体内大出血!”
“去血库取血,病人是rhab阴型血。”
“李医生,血库里没有rhab阴型血。”护士有些着急,脸色都白了起来。
这类血型本就是稀有血,十分的少见。
李医生脸色突然凝重起来,“你去其他医院问问,有的话赶紧运送过来,病人失血过多,会有生命危险。”四周再次陷入安静,凝重的气氛让人感到一丝窒息。
凌秋的意识已经逐渐溃散,身体也跟着越来越软。
胸腔慢慢塌下,压得肺部透不过气。
他尽力了,爱了秦暮阳这么多年,把自己的一生精力搭进去,还陪送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