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教会法庭程序的繁琐拖拉也已经成为人所皆知的笑柄。
一个俚俗笑话将这点体现得淋漓尽致。它讲的一个起诉人前往圣廷法庭提交诉讼。他的妻子等了好几年,左右等不到自己的丈夫回来,忍无可忍之下询问起诉人的好友。好友恭喜她:“圣主保佑您!您的好先生已经跑完了所有公事房啦!他下个月做完案情摘要就可以回家了!”[4]
至于关于《禁止上诉令》中的第二点,终止对圣廷的纳贡。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将自己的金钱白白上交吗?
无关到底有多少人相信安尼尔主教的“虔诚在于信仰”,这场改革虽以“宗教”为名,实际上不过是一场利益的重新分割。
没有人会拒绝得到利益,只要这份利益不是从他们身上割走的。
安尼尔主教陈述完宗教会议的事,同时也向国王提出了令他感到困惑的一件事:“您是如何做到让圣廷的神迹对罗格朗的影响如此之小的?陛下。”
他这种对圣廷隐秘有所知晓的人,不相信圣廷所谓的“神迹神谕”是正常的,但是圣廷神迹对罗格朗普通百姓的影响,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很多。
安尼尔主教原本做好了在神迹之后,面对更大百姓们更强烈的抵触的准备,结果大出所料。
“因为终究没有亲眼目睹。”国王回答,顿了顿,他意有所指地补充,“除此之外,他们选择了以黑死病。”
安尼尔主教的这个疑惑同样也是女巫首领的疑惑。
抵达罗格朗之后,女巫们待在罗格朗第一病理研究学院,接触到的都是正常人眼中的疯子。因此她们下意识地认为,研究院的人对神迹的漠不关心是因为本身的不正常——见鬼,居然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要研究天使与人类的差别。
但是在女巫的心底,她们下意识地认为正常人对神迹是另外一个态度。
从神圣帝国逃亡出来的这一路,她们见多了比圣廷的审判者更可怕的狂信徒。
然而罗格朗却完全不一样。
十字架没有随处都是,人们也不会成群结对地跪伏在教堂外,赎罪券更是几乎绝迹了。走在街道上,不会每隔多久,就听到人大声地宣扬什么“神谕”。接生婆,寡妇也没有面带愁容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就被拖出去,指认为巫女。更有一堆学者出没在各个酒馆中,大声地对从深渊海峡对岸传回来的“真理之堂”的记录进行抨击嘲讽……
这里的一切让女巫又震惊又敬畏。
她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迥然不同的国度。
最终,见到一名学者在街头演讲完毕人群散去之后,她忍不住走过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学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可是,勃莱西的神迹又和罗格朗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这个答案令女巫瞠目结舌,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好像没有不对。
见到她呆滞的样子,学者想了想,还是仔细地回答了自己的看法:“教皇称黑死病是圣主对人们的惩戒,圣主宽恕了世人因此天使降临。可是,早在天使降临之前,我们的陛下就已经在东南驱逐了黑死病,令死亡俯首。那么,比圣廷更早解决黑死病的陛下,岂不是比教皇更接近神意的代表?”
女巫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圣廷想要利用黑死病造成的影响扩大,从而更顺利地建立神圣帝国。而这恰恰使它失去了在罗格朗人民眼中的神圣光环,因为罗格朗的国王比圣廷更早地解决了黑死病。
她忍不住幸灾乐祸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学者卷起他的图纸准备离开,女巫看到图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椭圆形轨迹和球体,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提及自己的图纸,学者的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这是我模拟出的天体轨道,真理之堂的那些家伙蠢到宣称日心说是错的,可事实才不是他们那样子呢!可惜了,我原本想去拜访提亚先生,我曾经和他有过书信往来,他这方面的研究进展比我快多了,不过没关系的!”
学者神采飞扬。
“我相信,我同样可以摘下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罗格朗人:勃莱西的神迹和我罗格朗有什么关系.jpg
[1]引自《宗教改革史》
[2]同[1]
[3]宗教改革前的教皇法庭诉讼都必须记录在案,但做案情摘要的酬金高达正式收费的24——41倍。
[4]宗教改革前的罗马教会已经变成了一所法院,但并非最受人尊敬的那种法院,在那里进行出售特免和豁免证书以及购买圣职的交易。而起诉人却要手持诉状从一个公事房到另一个公事房不停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