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令女巫首领一直感到疑惑的事,狂热的信徒们无法分辨谁是真正的女巫,但是圣廷的审判者们肯定知道,他们也肯定知道被烧死的多是无辜者,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国王听到女巫首领这个疑问的时候,微微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寒意。
“因为统治。”
他轻声回答。
神圣帝国的建立依靠了太多神迹,因此他们只能在信仰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而一个国家所要面临的问题,要远远超过宗教本身。在政治上,哪怕是神也得退让与利益。圣廷的jūn_duì 可不是真正的天使之军不需要金钱不需要粮食,不论是出于转移负担,还是出于转嫁矛盾的考虑,神圣帝国都必须找到一个供人们发泄的目标。
古往今来,这种背负了怒火的牺牲者,永远是弱者。
女人,被排斥的民族……永远如此。
歧视带来排斥,排斥带来暴力,最后演变成荒诞可笑的悲剧。
“着魔世界……是个好名字。”
国王轻轻地摸了摸书籍的扉页,然后将它交给了身边的内务总管。
女巫首领不知道国王在想什么,但听出了他话语里带着的沉重可悲,女巫一族的苦难命运在她的眼前掠过,她从一千多年来憔悴的族人脸上仿佛明白了一些隐约的答案。
“好了。”国王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另外的事情,“您从神圣帝国而来,您对教皇先生是否有所了解?”
“一个建议。”有着棕发的女巫首领在讲述完自己对教皇的认知之后有些踌躇地对国王说,“也许您可以让您的神学家们,率先攻击‘教皇之家’的说法。它是……”
女巫寻找着措辞,她似乎一时间无法准确地表述自己。
“它是一顶很有可能对您而言最危险的王冠……这个世界不该有两顶同样辉煌的王冠。”
她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不敢说得太过清楚。
国王也没有怪罪她,而是想起了魔鬼离开之前说的话——警戒教皇。
是因为这个吗?
他想,然后又问关于费里三世,女巫首领是否有所看法。
“费里三世?”女巫首领的似乎从国王先前的那个问题中联想到了什么,她皱起眉,踌躇了片刻,“我想,我可能知道一点原因——关于教皇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想要让费里三世死。”
“说说看。”
前面的灌木叶子晃动,国王从背后摘下弓,抽出一根箭搭在弦上,随意地问。
“一件十分羞愧的事,费里三世曾经联系过我们,想要与我们联手。”女巫首领的神色有些尴尬,毕竟这是对如今的罗格朗国王提到罗格朗曾经的死对头,她拿不准国王对费里三世是什么态度,只能小心地拿捏措辞,“当时我们正被审判局追杀,因此拒绝了。”
“他想做什么?”
国王问。
“他似乎想……”女巫首领努力回忆,露出也有几分疑惑的神色,“他想打开众神之墓。”
铁箭破空而出。
远处灌木中,一头雄鹿跃出了灌木,轰然倒下,长箭钉入了它的额头。
国王转头看着女巫:“众神之墓?”
………………
奔宁山脉终年飘雪,这里是勃莱西西北最后的边界,再往前,就是茫茫的极北冰原。在“世界之布”上,极北冰原被地理学家们填充以一片茫茫的白色,古蟒和巨蛇盘绕在它上面。
和罗格朗的安格尔原始山脉不同,极北冰原是真正的荒芜。
能够在那里居住的,除了野兽就是疯子。
费里三世喘息着,他靠在一棵黑松木树干上,风吹过,松叶上的积雪就簌簌地落下来。他能够听到身边的亲卫疲惫的呼吸,所有人都疲惫得像随时就要长眠不醒,能够走到这里都是靠着最后的一点愤怒和不甘支撑着。
神殿骑士团就驻扎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小山头上,暗沉沉的夜里能够看到敌人营地的篝火。
这段时间,是费里三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时候。
费里三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仿佛又有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他的老师卡尔朝他怒吼,让他快逃。
曾经他也是位骄傲的君主,如今却不得不靠着逃往和亲信的血活下去,没有尊严没有骄傲,只为了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像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