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掌柜望穿秋水等着他,一见到他,忙把他拉到一边,“大公子,今日下午贾先生又留了几家的样子。估计大家都是被阮家逼急了,都把价格降了下来。你可千万要跟贾先生打好关系。”
张言祯心道这还要你说。这时,一位玄衣武士走了过来,一抱拳,“可是张少东家和胡掌柜?家主有请。”
两人忙正正衣袍,跟着那位玄衣武士上楼。
远远的,就听见有人抚琴。待他们二人走进了宴客之处,就看到怀州最有名的乐伎玉楼正在抚琴。胡掌柜曾见过玉楼几次,她曾以各种面貌出现过,不过今晚显然是美而不妖,清雅怡人,十分规矩的姿态。
而贾廷翰则倚着凭几,双目微合,平静而冷清,雅正端方。
“家主,客人来了。”
贾廷翰这才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与他们见礼,请他们入座。只是双方之间还隔着抚琴的玉楼,并不算十分亲近。今晚的客人只有张言祯和胡掌柜,贾廷翰索性对管事和玄衣武士微微招招手,示意他们一同坐下。
那中年的管事便笑着对张言祯道,“家主嗓子尚未痊愈,我便陪二位说说话。”
胡管事忙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那位玄衣侍卫只冲他二人拱拱手,安静坐下,然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人。
婢女给众人端上了精美的菜肴。那作法都是怀州并不常见的,十分新奇。
贾廷翰端起杯子,“张少东家,胡掌柜。今日收集了许多的铺子的报价,贵坊的价格确实十分有诚意。这一杯,我敬二位,算是我的小小歉意。”
张言祯一张脸都亮了起来,“廷翰兄哪里的话。”
“贾廷翰”对管事略抬了抬手,那管事便端出了一份合约,递到了张言祯和胡掌柜的面前。“两位请看,这是我们草拟的契约。两位可以带回去好好商量一下,若是没有疑问,明日再来签约即可。”
胡掌柜原来害怕这契约有问题,但听到可以带回去商量,明日再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家大公子说的不错,这位贾先生确实气度不凡。
张言祯扫了一眼契约上的数字,顿时笑了,“廷翰兄竟然这么大方,也不曾要损耗什么的。这笔买卖,足有……”他报了个精确的数字,“我们铺子今年可要发财了。”
“贾廷翰”有些惊讶,“张少东家只需看一眼,便能算出多少钱了。”
胡掌柜小心地将那契约的草稿收起来,放进袖子里,同时笑着说,“贾先生,我家少东家于这经商一道确实天赋异禀。那些繁复的账目,老道的账房都得半个月才能理顺,到他手里,一天的功夫足以。”
“贾廷翰”看了张言祯一眼,态度温和了些,“那是可惜了。”这话的意思,众人都明白。怀州通判的儿子自然不可能从商的。
张言祯的眼神有些热切,“廷翰兄为何会从商?”
贾家的管事和侍卫都望向了“贾廷翰”,好像他们也不知道答案。
“贾廷翰”理了理衣袖,“我喜欢做买卖,为何不能从商。”
这么任性的理由,也就“贾廷翰”能说得理直气壮。
见张言祯一副投错胎的懊恼,“贾廷翰”笑了笑,“读书人自恃清贵,瞧不起商人。为官者认为商人重利轻义,所以瞧不起商人。人人都说无商不奸。张少东家以为如何?”
张言祯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觉得商人也是有好人的。而且我喜欢做买卖,每做成一笔买卖,我都很高兴。我算东西很快的,甚至都不用算盘,看一眼,我就知道是多少钱,什么价格能做,什么价格不能做。我觉得我要是从商,一定能做一个像廷翰兄一样的好商人。”
“贾廷翰”笑了一下,“什么叫做好商人?张少东家评判一个商人好坏的标准是什么?”
张言祯愕然,挠头想了好一会儿,“少赚点钱?”
“贾廷翰”哑然失笑,“张少东家,我曾经在海市买过越海而来的石头,制成眉黛,价格便翻了百倍。而阮家往年强买强卖你们的丝绸,所赚的利润不过才四成左右。请问我与阮家,谁好谁坏?”
“这个吗?”张言祯眨巴眨巴眼睛,“那,那该用什么来判断?”
“贾廷翰”轻咳了两声,似乎嗓子略有不适,旁边的婢女连忙给他换了酒水,端上了一盏热茶。他喝了两口,这才好了些。继续道,“商人的作用,乃是查知盈缺,互通有无。甲地产盐,乙地产米。而百姓既不可无米,也不可无盐。奈何?”
张言祯立刻懂了,“所以一个好商人要做的,就是将甲地缺的东西运到甲地去,将乙地缺的东西运到乙地去。”
“贾廷翰”摸了摸大拇指上带的碧玉扳指,半开玩笑似的道,“张少东家,您这是准备去抢户部大人们的事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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