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诚跟着汪染回了倚梅居。
进了屋内, 汪染设下禁制, 确保没人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后, 便说道:“霍诚,你说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诚本就心中有愧,又受此暴虐本能折磨,如今他将汪染视为自己的恩人,八年前的依赖情感还在,便也不想隐瞒,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折磨和打算,都给汪染说了。
因为汪染之前并不承认是他的恩人,霍诚只解释说, 自己念及汪染幼时护佑,知她受魔印所困,不想她输了大比, 受宗门上下耻笑。
霍诚的面上, 难得的有几分苦恼:“姐姐, 虽然我备了那解毒的灵药, 但我也知道我这做法是错的。可我控制不住,我如果不做,我便觉得内心压抑, 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诱引,让我去做, 我若不做,我便觉得我整个人要爆掉了一般。”
他继续说道:“从小到大,为了控制我心里的那暴虐情绪,每每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或者郁积之气,我便去练剑练字,倒也能抑制的住,没出什么事。姐姐,这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只要想到你输了大比被人耻笑的样子,我就无法忍受,想要撕碎那场景。”
听到霍诚的心声和挣扎,汪染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上了几分。
虽然霍诚的人生轨迹,已经与书中不同,但今日看到那红炎火蛇的布置,汪染还是觉得有点心寒的。
她当初救霍诚,也不希望霍诚变成书里的那个样子。
可现在霍诚说,从小到大,他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狠手,这说明,他自己在控制。这次对付许茗,他也是压抑之下为求排解,甚至准备后手想保许茗无事,并没有书中那份致人死地的狠绝毒辣。
这样直白的将一切说给自己,将心中所有的挣扎和不齿都展露,倒触及了汪染心中的柔~软。
汪染露了笑容,她让霍诚坐下,取出了茶盏,沏了灵茶,推给了霍诚,安慰道:“霍诚,喝口茶,清清心,你放心,没事的。”
灵茶香气浓郁,茶盏中泛着清新的绿色,霍诚坐下,离汪染近了些,便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冷杉香味,本来烦乱无措的内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霍诚长在上京皇城,从小到大,被上京城疯传的特殊癖好,便是对香料的收集和喜爱。
他独爱冷杉香味,也一直想要找到同样味道的熏香,整个上京城的香料商人,都为此趋之若鹜。甚至于,霍诚还去了几次修真集市,想要找到这熏香。
虽然最终霍诚得到了这味道相似的熏香,可他总觉得,那熏香味道和汪染身上的差了几分。但既然找到,也聊胜于无,霍诚书房中便常年燃着这香,以平心静气。
汪染见他恢复平静面容,便开口说道:“霍诚,你想对许茗不利,是因为怕我在宗门大比中输掉,对吗?”
一听“在宗门大比中输掉”这几个字,霍诚便觉得心里那股火,猛地就蹿了起来。他抬眼看着汪染,将那火压了下去,点了点头:“对,我一想到你输掉,会有人笑话你,我就受不了。”
汪染道:“你还以为我是你的恩人,对吗?”
汪染这么问了,霍诚便也不再掩饰,回道:“是的。”
“我不是。”汪染说道:“即使我是,我也不会希望,你为我做这种事。”
霍诚道:“可我希望,你不要受伤,我想保护你。”
“你没有在保护我,你在保护你自己,”汪染说道:“你想要守护的,是你能保护我的这个执念。霍诚,我汪染,是梅峰掌座白灵境的关门弟子。宗门大比,我不屑用手段,无论输赢,我都堂堂正正。”
“若输,真有流言蜚语,我也不在乎。因为说这些话的人,并不是值得我在意的人。更何况,我也不会输。”汪染的眼中,满是自信:“我虽修为低于许茗,但我自信,我能赢她。你这样加害于她,一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二是给我抹黑。即使我赢了,也会受人诟病,你让我赢的并不光彩。”
霍诚低了头:“我错了。”
“霍诚,你心中执念,来源于你想要报恩的心。”汪染继续说道:“可你要知道,若是你的恩人不想你报恩,那你妄自强求,便是错的,便是给她增加烦恼。而你做的,如果还是这次这样自以为是的保护,那么,真的是不做也罢。”
汪染的话掷地有声:“输便输,赢便赢,我本人不在乎那些流言。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因为我会输被人诟病这样一个想法而心生暴虐,无法控制?”
这话仿佛一缕清风,吹开了一直萦绕在霍诚眼前的迷雾。
他一直深陷于自己幻想中的汪染的困境中,因此心生暴虐无法控制。可若是这所谓的困境对于汪染来说什么都不是,那么他又何必烦恼。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汪染内心的想法。
霍诚开口,再次说道:“我错了。”
看他这样一幅大狗狗的可怜模样,汪染轻笑:“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
霍诚顿了顿,露出笑容,阳光帅气:“谢谢姐姐。”
汪染伸手,本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哄上一哄,可迎上这笑,看着霍诚成熟的面容,顿觉此时的霍诚,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