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来迟了,叫娘子受委屈了◎
李怀叙的到来, 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赵氏还揪着公孙遥的头发,不肯让她离开, 公孙遥同样不甘示弱地掐着她的脖子, 也没叫她好过。
公孙云平想叫两人赶紧停下来,奈何李怀叙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月洞门前。
他一看就是喝多了的样子,歪着脑袋往院子里头探看了眼, 梦呓似的呢喃了一声:“娘子?”
可这不看还好, 一看便不得了,看见自家娘子被人揪着头发的瞬间, 李怀叙仿佛整个人立马便酒醒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扯着公孙遥头发的赵氏一把推到了地上。
“大胆贱妇!如何敢伤我家娘子!”
他到底还是喝醉了的, 呵斥着赵氏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大舌头的感觉。
公孙遥慌乱地被他护在身后,怔怔地看着他的后背, 不明白他是怎么会到公孙府来的。
可这疑问, 眼下显然并不是最要紧的, 她越过李怀叙的肩膀,神情恍惚地又去看跌倒在他们面前的赵氏, 看她面庞扭曲, 形容痛苦。
到底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人了,养尊处优到一把年纪, 从未受过这样的罪,李怀叙这一推,赵氏只觉得自己身后骨头断裂似的疼。
她脸上全副的五官都紧扭到了一起,没有心思再与眼前这对夫妻争辩, 只是难受地喊道:“公孙云平!”
愣在原地的公孙云平总算回过神来, 赶紧去扶她。
可是人已经扶不起来, 显然是伤到了骨骼要害之处。
赵氏脸上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
公孙云平无法,只能喊人帮忙先将她抬起来,送回到屋里,而后赶紧又派人去叫府上的郎中。
因为长安实行宵禁,所以但凡是家里有点钱财的,都会自己养一位郎中,以备夜里的不时之需。
“叫什么郎中?”可是李怀叙看着赵氏被抬走的样子,依旧大言不惭、大着舌头道,“居然敢揪我家娘子的头发,本王今日没有叫她血溅当场,就已经是对她客气的了!”
“你——”
公孙云平本来都要跟着赵氏走了,如今又听到这话,怎能不气,忿忿地回过头来,想要教训李怀叙。
李怀叙挺直了腰杆,神气活现地瞪着他。
到底是位王爷,公孙云平颤着指头遥瞪着他,过了好半晌,也没能憋出一句完整的怒骂来。
他看见被李怀叙护在身后的公孙遥,心下里对她有无数的话要说,责备、安抚、关于聘礼之事、关于赵家之事……纠结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哎!”
他重重叹了一声气,烦闷地甩着大袖,赶上了赵氏的步伐。
原本喧闹的书房门前,突然变得无比空旷和寂寥。
丫鬟和小厮一个赛一个的安静,退出了这等尽显荒唐的地方,到最后,只剩公孙遥和李怀叙,各自带着一个蝉月和长阙,站在了檐下屋前。
确认自己面前再没有危险的攻击,李怀叙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公孙遥。
他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整颗脑袋都像是刚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被捞出来,红扑扑的。
他此刻的眼睛是混沌的,亦是迷茫的,可是当看到公孙遥的那一刹,又透着月光似的清澈与明亮。
“是为夫来晚了,叫娘子受委屈了。”
喝醉酒的李怀叙,说话时都带着一股异样的粗笨,与平时很是不同。
公孙遥总算相信他是真的喝醉了,质问他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我喝多了回家,想要找娘子,他们说娘子回了娘家,我就找来娘子的娘家了。”他俯下身去,摸摸公孙遥被扯到异常凌乱的发丝。
“对不住,娘子,我不该同你闹脾气,明知道娘子不开心,还非要逗娘子玩儿。”
“娘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公孙遥不想哭的。
她看着李怀叙,心底里无数遍告诉自己,她不应该哭的。
跌倒的是赵氏,不敢再送出聘礼的人是公孙云平,她公孙遥什么都没有输,她不应该哭的。
可是她看着李怀叙俯身到自己面前的样子,眼眶里隐隐打转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突然便同决了堤的江河似的,波涛汹涌,泪流满面。
“你怎么才来啊!”
方才与赵氏扭打的有多凶,在她和公孙云平面前表现的有多冷静,眼下的公孙遥就有多崩溃,多难过。
她毫不犹豫地扑进李怀叙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啊……”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那个能任凭自己发疯和无理取闹之人,忍不住要将满腹的心酸和委屈,全都发泄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狠狠的哭泣还不够,不过多时,她又开始拼命捶打起他的肩膀。
暗夜里隐晦不明的月色,斜斜地照在两个人的肩上。
李怀叙对她又是心疼又是手足无措,只能用力将她抱紧,拍着她的后背同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她。
“好了,娘子不哭了,是我来迟了,全是我的错,是我叫娘子受委屈了,我日后不会再这样了,娘子原谅我这一回……”
到底是谁要原谅谁啊?
公孙遥崩溃地趴在他的怀里,再次绝望大哭。
他这个人,对她真的是完全没有脾气的,是吗?
明明这几日是她一直在对他不好,对他疏离,为什么他要一次又一次地跑过来逗她开心,一次又一次地跑过来护着她?
她明明都看见他干了什么,她明明都已经不想要理他了的,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她不住地捶着李怀叙的肩膀,力道或轻或重,都是她在想要敲打自己。
看见了吗?公孙遥,究竟是谁在不顾一切地爱你,究竟是谁在不顾一切地担心你,究竟是谁,即便你一无所有,也愿意站在你的身前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