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公孙遥毫不心虚地反问道,“你帮我去找找嘛,应当就是午睡的时候落在枕头上了。”
终于明白她这是在故意支走自己,李怀叙默默睁大了眼睛,似乎想问她为什么。
“去嘛,钗子不在,我今日的妆容都不好看了。”公孙遥又扯了扯他的衣袖,捏着嗓子,有点像撒娇。
李怀叙最是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无奈地撑了撑眼皮,从刚捂热的垫子上站了起来:“行吧,本王替你去看看,那你先自己好好招待惠娘。”
“嗯,记得是昨日母妃给的那支,千万别找错了。”公孙遥秉持着装模作样要做全套的精神,煞有其事地叮嘱他。
“知道了。”李怀叙摆摆手,高大的身影逐渐踏出三面环水的亭子。
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终于快要彻底消失在花丛深处,惠娘才道:“九皇子,似乎也没有外头传的那般差劲……”
“是没有那般差劲。”公孙遥饮了口茶水,不知是出于何等心理,道,“是比外头传的还要差劲。”
“什么?”惠娘诧异,“这倒是不曾看出来,他平日里是待小姐不好吗?”
一想到方才他那些恭敬又正经的样子,可能都是假装的,惠娘心绪一下便就揪了起来,紧张不已。
哪想公孙遥又道:“那倒不是。”
她放下茶盏,闷闷不乐:“他待我不仅没有不好,相反,还有些好到叫我不适应。”
“那小姐为何……?”
惠娘不解,对她好,难道不好吗?
“他对我好,可他实在是个混不吝!”公孙遥郁闷道,“惠娘,你不知道,此番他之所以会被禁足,就是因为他得罪了他自己的兄长,那个传闻中最是目中无人的宁王。”
她将赌坊之事仔仔细细与惠娘说了一番,神情义愤填膺。
“……他害得归远侯府和宁王妃此番也许都要遭大秧,宁王虽然也被牵连,如今正被陛下禁足,但他那般有能力,陛下一定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他,待他恢复过来,我们不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得罪了宁王?”惠娘惊骇。
当初与九皇子的婚事,之所以家中三个姐妹都不愿意,不就是担心会发生这种事吗?
李怀叙的纨绔与不靠谱,在长安是出了名的,他虽是皇子,但谁能保证,他一定能好好地富贵到老,长命百岁?
大雍可没有讲究兄友弟恭的传统。刚开国的时候,第一位继位的太子,可不就是杀尽了手足兄弟,用刀剑逼着他爹禅位,才登上的九五至尊宝座?
适才对他一连串的好印象,突然就没了,惠娘握紧公孙遥的手,掌心是粘稠的一层汗水。
“惠娘。”公孙遥垮着小脸趴在她的肩上,“我近来时常在想,他若对我不是那么好,那该多好,那样,我就能堂而皇之地讨厌他,厌弃他,不必似现下这般纠结。”
被这样一个行事毫无章法、我行我素的人诚心相待,算什么呢?
公孙遥实在想不明白,靠在惠娘肩上,乞求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惠娘这么多年陪她待在公孙府,到底也没尝过男女之间的情爱,轻抚着她的脑袋,也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公孙遥搭在她的肩上,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感受过来自母亲的温暖,慢慢的,即便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她却还是忍不住,不知不觉落了一兜的泪水在她肩上。
“惠娘,我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她微微哽咽道。
“我想要过安定的日子,可他给不了我。”
出嫁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到了真体验起来的时候,全都不值一提。
只有当自己明确地意识到死亡的逼近时,才知道当初那些话有多荒唐。
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人活一世,总要朝前看的……可她的前路,究竟在哪里呢?她看不见啊……
似乎是终于感知到她不一样的纠结,惠娘犹豫地看了看她,看她泪水惶惶已经爬满脸颊,话里话外,都透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情绪。
以往公孙遥与她倾诉心事,从未有如此复杂过,或喜或嗔,她都是极为明朗的。
今日之情形,她是悲伤的,是难过的,是绝望的,亦是恨铁不成钢的,她都看得出来,但是她总觉得,她还该是心慌的。
是对未来的心慌,亦是对自己的心慌。
她踌躇地捧起公孙遥的脸。
这样好看又纯净雪白的脸蛋,她已经有几日不曾见过了?
好像也才半月不到。
可她自她的眼里,当真读出了以往从没有过的复杂情意。
“小姐是不是……”
动心了?
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