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材是怎么练的?◎
这人说话总是没边没际, 不顾廉耻,公孙遥觉得自己这几日下来, 已经快要适应了。
加之昨晚那件事, 比如今只是打打嘴仗还要叫她羞耻的多,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已经不足以再叫她动不动就脸红, 埋首到无法见人了。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定定地看了李怀叙几眼,而后默不作声地将脑袋转了过去, 掀起帘子欣赏外头的街景。
他们如今已经入了西市的范围,街上熙熙攘攘,四处都是采买和做生意的人群, 各色各样的百姓穿梭其间,背竹篓的, 叫卖汤圆的, 掀起的锅盖飘着人间最真实的烟火气, 游游荡荡入各人的眼。
马车在西市入口处停下,再往里便挤不进去。
李怀叙带她下车, 熟络地牵起她的手, 带她去寻那间全长安城最好吃的馄饨铺子。
“老板,两碗素馅的小馄饨!”
牡丹花圃前的馄饨铺子, 生意是别地的两倍不止,需要见缝插针抢坐在空位上,冲老板大声喊叫才能轮到一碗吃的。
公孙遥不常来这等地方,对眼前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娘子不是长安人?怎么没来过西市?”李怀叙问。
“来过。”公孙遥道, “只是不熟悉。”
往常她需要什么吃的, 都是遣家中的小厮来买。家中每月给她的银钱又只有那些, 她恨不能全都藏起来,故而遣小厮出来的次数也很少,自己出门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对于西市究竟有哪些好吃好玩的,也知之甚少。
“那娘子真是错过了许多。”李怀叙遗憾。
不过旋即又道:“没事,如今娘子跟了我,你夫君我别的不行,对于这长安城里里外外都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却是如数家珍,往后保管是叫你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开开心心!”
谈话间,两碗素馅的馄饨便已经上来了。
公孙遥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他,注意立马便被眼前新端上来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小馄饨吸引走。
馄饨的汤底是澄黄带点油的,馅儿却是正而八经的素,是混着豆腐和青菜叶的绿,一个不过拇指大小,连汤舀起一只,一口便能全部吞下。
“怎么样,好吃吗?”
李怀叙就像是在给人介绍自己最了不得的宝贝,非要听到人肯定的回答,才能算是满意。
平日里总是被他取笑的公孙遥,在吃下一口热乎乎的小馄饨后,心底里突然便冒起了一点坏心思,无端也想逗一逗他。
她细细地嚼着小馄饨,面色凝重,不似高兴。
李怀叙果然紧张问:“不好吃?”
“也不是……”
她继续边嚼着那一口拇指大的馄饨,边露出越来越古怪的神情。
李怀叙果然又继续小心翼翼:“那究竟是怎么样?”
“嗯……”她神情困惑,欲言又止,皱眉将馄饨艰难地咽了下去,却不说话。
李怀叙好奇的心理一时被吊到了最高处:“究竟怎样?”
“唔……”
公孙遥默默地扫他一眼,见时机总算是到了,突然之间扫去适才那些刻意伪装的愁容,露出最干净洁白的牙齿,平日里习惯了绷紧的脸颊,在这一刻,笑得就同那日赌坊赢钱时一模一样。
“还真挺好吃的。”她实话实说道。
李怀叙也终于反应过来,她这一路都是在逗自己,抿着唇冲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瞧着,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伸手又去捏了捏她的脸颊。
不知道姑娘家的脸蛋都是鸡蛋做的,还是只公孙遥的如此,李怀叙觉得,自己每每碰到她的脸颊,都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光滑,爱不忍释。
而这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被他这么一捏,公孙遥脸上的笑意突然就止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李怀叙,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没到在外头也可以如此放肆的地步。
她急切地拍下李怀叙的手,转过身去,闷头又继续吃自己的小馄饨。
素馅的小馄饨依旧很好吃,但她心思已经明显不在这上头了。
所以接下去的满满一碗,都是索然无味。
付过钱后,李怀叙又带她在西市继续边走边消食。
这里的许多热闹,都是公孙遥不曾见识过的,她瞧什么都新奇,瞧什么都想试试,所以等他们打算回家的时候,跟在后头的为期同蝉月,已经两只手都拎满了东西,再塞不下更多的了。
公孙遥也在这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如今的行为,当真像极了那些祖上穷了三代、而今突然乍富的人群。
可有什么办法,她如今有那么多嫁妆,还真就是突然乍富!
最后路过一家成衣铺子的时候,公孙遥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从前,赵氏对外常说她节俭,会持家,所以每年有人上门来给她们姐妹几个量尺寸做新衣裳的时候,给她的选择永远是几样素到不能再素的月白、竹绿一般的料子,成亲时穿的大红喜服,便是她今生有过最明艳的装扮。
“娘子还想试试衣裳?”李怀叙问她。
“我想试那个。”她站在铺子外,指着挂在墙上最显眼处的一套红色襦裙,葱倩的披帛搭在肩上,夺目又不突兀。
“那就试。”
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包容她。
公孙遥侧目,觉得他这人有点奇怪,但很快又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他的没心没肺。
是了,他向来崇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对她约束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