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和金秋都过去了,整座校园被涂抹得白茫茫一片。
童淮跟着俞问睡了一晚,一会儿你把我踹床下,一会儿我把你蹬床边,固若金汤的兄弟情差点因此破裂,早上谁都没起得来,要死不活地爬起来上学,还差点迟到。
六点五十九分,临早读还有一分钟,童淮准时踏进了三班教室。
门一开,大伙儿的目光下意识转过来。
霎时,包括许星洲在内,所有人都倒嘶了一口凉气,或有声或无声地发出一句——
“我日。”
童淮那一头标志性的天然卷被拉直了。
高一刚开学时,俞问还没打着打着变成了校霸,童淮还没变成校霸他爸爸,两人的传说还没有流传出来,其他班女生偷摸向三班的人打听童淮时,都是问:“你们班那个卷毛……”
三班的小卷毛简直是众所周知。
现在三班的小卷毛没有了。
童淮原先有种洋娃娃般的精致,现在拉直了头发,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样子,瞧着像个骄矜的小少爷。
看着很奇怪。
倒也不是丑,就是看不习惯太别扭。
童淮的脑回路正常人一向理解无能,很难解释自己是怎么一时冲动,跑去把头发拉直的。
俞问昨晚都怀疑他是不是把脑子烧傻了。
童淮其实也不太习惯,在早自习铃声里,顶着全班满是震撼和问号的目光,强自镇定下来,像只斗胜的小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角落,故意撩了把头发:“让让。”
看到了吧,老子很直。
薛庭真的麻了:“…………”
他的确没想到童淮能干出这种事来。
见薛庭不吭声,童淮喜滋滋的,觉得自己翻身打赢了漂亮的一仗,顿时舒了口气,忍不住又摸了摸头发。
微卷的头发拉直后略长,刚遇到老章,老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居然忘了跟他计较头发不能过长的问题了。
不过这下薛庭该放弃了吧?
他都用头发来证明自己笔直笔直了。
一把直尺算得了什么,头发才是他的本体!
下了早读,童淮来不及跟薛庭嘚瑟,其他人就纷纷围了上来,跟围观一头穿越而来的史前大恐龙似的,充满惊诧:“童哥,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还以为咱班又转来了个新同学。”
“靠,咱班的吉祥物形象变了。”
“瞅着就跟个小姑娘似的。”
最后,众人七嘴八舌地得出结论:“你还是卷点好看。”
童淮:“……”
童淮现在敏感得很,听不得“弯”“卷”一类的词,猛地卷起语文书,愤怒赶人:“去去去,不好好学习,关心我头发干什么?我人跟头发一样直!”
大伙儿哈哈狂笑着溜回去,还不忘抓紧时间朝薛庭喊:“薛哥,咱小童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您别嫌弃哈!”
童淮赶完人,感觉自己的感冒都要被气到自愈了,愤愤地坐回来:“这群兔崽子。”
他瞟了靠在椅背上抱手望着他的薛庭,卡了下壳,又支支吾吾地重振雄风:“看到了吧,昨晚只是意外。”
岂料薛庭静静看了他片刻,张口却道:“对不起。”
童淮愣住。
“是不是我逼得你太紧了?”薛庭的声音很沉很缓,“下次不要做这种事。”
童淮迎着他的眼神,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就跟做错事似的,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薛庭逼他逼得很紧吗?
没有。
他像往常一样对他,既没有越界行为,也没有死缠烂打狂追滥堵,除了目光和语气都温和了许多,藏着些许的、只有他们看得懂的喜欢外,其实什么都没变。
童淮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上课铃打响了。
许星洲拎着保温杯走进教室,刚还闹哄哄的教室慢慢安静下来,等待第二道正式铃。
童淮犹豫了下,在桌底下给薛庭发消息。
-不卷很直:你生气了吗?
薛庭的手机震了震。
他眼睫低垂,看了眼消息,语气淡淡:“没有。”
-不卷很直:……会不会是咱俩走得太近你产生了错觉?我们当朋友就很好
“不好。”
上课铃响起,吕子然喊“起立”,桌椅板凳哐哐嘎吱的挪动声零零散散地响起,班里的同学站了起来。
薛庭把童淮的笔碰下桌,示意他去捡,随即也弯下腰。
桌底下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在“老师好”的喊声中无声对视,童淮的神色有些局促不安。
薛庭把笔递过去,却没放手,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小少年,轻声道:“不是错觉。”
童淮没来由的心慌,下意识放开了笔。
他听到薛庭说:“朋友不会在这种时候想吻你,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