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站在浓荫下,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他:“嗯。”
童淮又磨蹭了下:“我先走了,等爷爷醒了你给他说一声。”
薛庭又“嗯”了声。
童淮松了口气,挥挥手:“不用送了,我正好认认路。”
薛庭也没打算送,别过头,继续浇花。
出了薛庭家,童淮紧绷的精神彻底松下来,找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到家蒙头补了个觉,迷迷瞪瞪醒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打车去酒吧也就十来分钟,童淮以前也跟俞问去过酒吧,自觉比较熟悉,心里不虚。
孙吉流里流气地蹲在酒吧门口抽烟,斜睨着来来往往的人,等得不太耐烦,见童淮终于来了,大喜过望,跳起来想揽肩:“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扑过来就是股呛人的烟味儿,童淮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抬手跟他对了个掌:“哪能啊。”
孙吉没抱到他的肩,手微微僵了下,随即又满不在乎地放下手,折身带路:“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带你尝点新鲜的。”
天还没黑,酒吧里已经闹哄哄的了,群魔乱舞,尖叫声大笑声喊叫声和爆炸滚动的音乐声织成一片,酒味烟味四处飘,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乌烟瘴气”。
童淮就是再喜欢热闹,也被吵得脑子疼。
跟俞问带他去的清吧完全不一样。
孙吉领着童淮,熟门熟路地钻到一处沙发卡座边。里面已经坐好几个人,有脸生的也有脸熟的。
除了“蛊惑仔”和“虾米米”,其他的童淮谁也不认识。
童淮一身t恤长裤,长相俊秀乖巧,像个金贵的小王子,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其中一个尖嘴巴打量着他,噗嗤笑了:“这就是你们‘童哥’?这么嫩?”
孙吉也笑,笑得让童淮不太舒服:“你不懂,我们童哥财大气粗,比谁都豪迈。”
童淮立在原地,皱了皱眉,想转身就走。
孙吉赶紧推他坐下来:“童哥别介意,他说话不好听。”
“你们说的东西呢?”童淮浑身恹恹的,打算看了就走。
孙吉和那个尖嘴猴腮的对视一眼:“不急。”
他给童淮倒了杯酒:“来,先喝点酒,助助兴。”
童敬远曾无数次叮嘱过,在外边不能随便喝别人倒的东西。
平时童淮也没这么警惕,此时心里忽然有点奇怪的感觉,靠在沙发靠背上,淡定道:“我未成年。”
其他人:“……”
孙吉无语了:“您还在意成不成年?不是,来酒吧还喝果汁?”
“我乐意,”童淮向侍者招招手,买了杯橙汁儿,“到底什么事,不说我走了。”
其他几人嘻嘻哈哈地岔开话题,天南地北地聊起来。
童淮以前还挺喜欢听这些人吹牛装逼,觉得有意思,现在却提不起兴致,只觉得他们吹得都太假。
真要那么牛逼,怎么不像薛庭一样,随随便便考个第一,还甩第二名一大截。
他百无聊赖地转着杯子,懒懒地听他们侃大山。
一口口地喝了会儿,有点想去洗手间。
童淮决定回来打个招呼就走,去洗手间折回来,孙吉几人又吹了几瓶。
听童淮说要走,孙吉率先举起杯:“哎童哥,抱歉啊,东西没到,让你扫兴了。那碰一杯就散了吧。”
童淮巴不得早点离开,拿起杯子,刚要凑上嘴喝,手腕陡然被一只冰凉有力的手紧握住。
有人站在他背后,声音冰冷:“别喝了。”
周围鬼吼鬼叫一片,他的声音也不高,却很有穿透力,仿佛贴在耳边响起。
童淮怔了怔,转过头,薛庭站在他身后,用力握着他的手腕,直直盯着孙吉,脸色冰寒。
“薛庭?”
薛庭淡淡看他一眼,并未解释,上前一步,若有若无地将他护在身后。
酒吧里的光五颜六色,该是绚烂喧嚣的,映照在男生眼中,却衬出那双漆黑的眼中覆着的薄冰,冷漠的视线有如实质,身上笼罩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迫人气场。
连热烈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孙吉无端打了个寒颤,生出几分恐惧,又觉得对上一个小屁孩就这样太丢脸,硬着头皮叫嚣:“你谁啊?出来跳什么?”
薛庭忽而笑了,笑得并不温和,更瘆人了:“我不跳,你喝下这杯果汁怎么样?”
孙吉的表情微微一僵,又嚷嚷:“凭什么,你当你是天王老子?”
童淮不笨,脑子立刻转过弯了。
他去洗手间时,孙吉往他果汁里投了东西。
一瞬间他简直气懵了。
见童淮明白过来了,薛庭淡淡一哂,拍拍童淮的肩:“走了。”
童淮没吭声,摸出手机,拉黑、解散一条龙,然后从桌上捡起个啤酒瓶。
在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一酒瓶砸到了孙吉脑袋上,动作果断利落、猝不及防。
嘭一声响,碎片和血溅飞开来,孙吉头破血流,惨嚎着捂住脑袋。
包括薛庭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料到一脸乖乖小孩的童淮说动手就动手,半点不含糊。
满座又惊又怒,跳起来撸袖子拎酒瓶抬椅子。
薛庭站在童淮身后,晃了晃手机,通话记录停在110:“警察两分钟内就到。”
一群人没谁清白,闻声脸色骤然一变,再一看薛庭淡定自若的样子,权衡了一下,吃下这个亏,拽起孙吉赶紧跑。
童淮出了口恶气,比了个中指:“我去你大爷。”
“别管他大爷了。”
薛庭拎起这个用酒瓶砸人的滋事群众,往后门飞快走去,“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