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血一时半会儿没消息,方拾遗出去打听了几日,抱着侥幸心思循着些传说去了些地方,也没找到蛛丝马迹,反倒是一听闻消息就红了眼眶的瓮澄沉静,告知了方拾遗一处地方。
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尤其是北境这种地方。
大批修士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皆到北境应援,放下以往的恩怨,共同抵御魔族。在这种苦寒之地,需要什么总不能千里迢迢去趟白玉京,于是便有个暗市。
有需求的修士出灵石抑或珍宝,以物换物,或探求秘闻,交流信息。
每隔半月,暗市便会开一次。过去的修士不必露出真容,免得发生什么乱子。
这其中有不少在北境土生土长的修士,必然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
距离下一次暗市开启,还有七日。
既是为大妖血,也是情势所逼,方拾遗暂时留在了北境。
几个月间,人族已经连退几城,中洲内部还有妖族作乱,人族被两面夹击,此前混战后还没休养生息好,颇有些后继无力。
也不知道这些妖魔鬼怪哪来那么多精力作乱。
修士倒还好,打不过还能跑,凡人就不一样了,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路上若是生场病就没了。
药谷入世的弟子自发要护送北境的住民往中洲内部走,可中洲内也不平安,邪修的走尸横行,妖族肆虐,百家与宗门又要头疼前线,又要头疼后方,比几年前还手忙脚乱。
因为双方已经摸透了路子,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方拾遗只知道些大概情况,从瓮澄那儿出来后,回来就钻进祁楚的屋,扬声叫:“三师弟!”
祁楚正在修手里的罗盘,被他一吓差点把罗盘给掰了:“大师兄!您这功力愈发深厚了,我外面布了个小阵法,没什么防护能力,但能提醒我有人进来,竟给你绕开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方拾遗吃透了方家宝库里的几本阵法书,脸不红气不喘地吹嘘了把自己,“二师弟不是个会好好说话的,来问你些问题。”
“我看师兄这几日似乎有事务在身,时常离城,还以为你不会留下来,”祁楚放下罗盘,给方拾遗倒了杯冷茶,先大致说了说情况,和方拾遗了解的差不多。
师兄弟俩对坐在窗前,祁楚直摇着头:“让我们头疼的不仅是魔族,还有些北境的百姓。”
“怎么了?”
“他们不肯离开。”
离这片城池最近的有个挺大的小镇,上下统共三百余人,都不乐意离开。
城内修士派人过去劝导,起初派去的几个都不太瞧得上凡人,言辞不客气,把人说恼了。
等派了会说人话的祁楚过去时已经晚了,乡中最有威望的长老颤巍巍地站出来,宁死不撤:“前头是魔族,后头是走尸妖孽,横竖都是死,我等可不想死了还被人操纵尸身。”
祁楚倒是脾气好耐心好:“我等修行之人,自会护佑你们,老丈,你们放心,我们会派人护送你们……”
“你们都自顾不暇了,还护佑我们?”
乡老皱巴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倘若你们又丢了城,那就是我们的命了。倘若你们有信心不会再败退,那我们又何须搬走?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儿,哪能说搬就搬的!”
“就是这样。”祁楚模范了那老头儿的语气,两手一摊,“我们也不可能拿着刀剑逼着人家走,去了好几趟,那位老丈就是不走,他在那儿还颇为德高望重,乡里人都听他的。”
修士言即有灵,关乎重要之事,是不能随意开口的,自然不可能咒自己守不住城。
可后方有软肋,魔族若是潜去,拿着镇上的人命做要挟,到时候情况就更糟了。
那些凡人在前几年的混乱里,已经对死亡麻木了,觉着去哪儿都一样,还不如待在故土,就算是死了,也是落叶归根。
方拾遗心里一叹:“我同小鸣朝一路过来时,听见有凡人传唱歌谣,大意是中洲的太阳即将陨落,世间将被妖邪占领,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本以为是以讹传讹,太过了些。”
祁楚苦笑:“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些。”
“还有比这更糟的?”方拾遗喝了口苦涩的冷茶,苦中作乐,“说来我听听,没前头这个糟糕你自罚三杯,啧,泡得可真难喝。”
“那时二师兄泡的,”祁楚给自己洗了罪名,顿了顿,“有内奸。”
方拾遗:“……”
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打个与人族生死攸关的仗,还得小心后方的凡人和来自同伴的刀子,难怪整个北境的修士都衰气连天,半死不活的。
“先头我们连败,不得不退了几城,到此城时,才勉强站稳了脚跟。前头人都忙,便派了些比较闲散的修士去画传送阵。”
传送阵不是什么特别玄奥困难的阵法,每个门派世家都安置着许多,图的就是方便。只要不是想搞个传送符,画个阵的话,修习过阵法的修士都能动手,唯一的缺点是画阵的材料稀有。
大头们都在头大,散修和小家族门派便去办此事,谁料里面掺了内奸,大阵完成那晚,差点传送来一批魔族,把人族修士给一窝端了。
也是巧,那天恰逢北天宫大长老带人巡夜,他对阵法颇有心得,路过大阵附近,发现不对,立刻将阵法拆了,对外就说是魔族破坏的。
“鱼龙混杂的,四师叔说,没有师父在,许多人已经乱了阵脚。”
祁楚面不改色地喝下萧明河泡得其苦无比的茶,“现下得重新布置传送阵,师叔提议布在那些乡民附近,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将他们送走。此事由我们牵头,师叔吩咐我带懂阵法的弟子前去布阵。师兄你这几日总是出去,不清楚这事。”
方拾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默默坚定了赶快寻到大妖血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