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熟悉感牵引之下,孟鸣朝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师兄,我们往那边走吧。”
方拾遗正低头看着罗盘,琢磨方向,闻声愣了下,偏头看了眼孟鸣朝指的方向,稍一思考,点头:“走吧。”
层层垂下的藤蔓交织成网,两人对这藤蔓都有点阴影,默契地抬手砍了,走了片刻,前方天光漏进,亮成一片。
方拾遗耳尖一动,听到了人声。
“……小崽子,识相就乖乖交出来,否则……”
“嘿,这小崽子穿得奇奇怪怪的,不会是妖族变的吧。”
“我们在这儿蹲了好几日了,没碰着方拾遗,就等到这么个塞牙缝都不够的小崽子,晦气。”
……
方拾遗皱皱眉,无声无息靠过去一看。
几个显然是散修模样的修士散漫地围着个小孩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恶语调笑着。那小孩儿上身未着寸缕,背部绘着翠色的图腾纹样,裤子也与中洲人模样不一样,头发披散着,怀里抱着只受伤的兔子似的小灵兽,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些人。
孟鸣朝传音问:“那小孩儿是师兄说的术士一族吗?”
方拾遗愣了下,点点头,颇觉纳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似从出了古战场后,他一身气运就如江水倒灌,滚滚而来,先是走狗屎运拿到了南海寒莲和天火,才来苍山走了一遭,又碰到了术士一族的人。
巧得诡异,更像是有人在精心安排、在幕后操纵着。
可是他却不得不走下去。
方拾遗甩了甩头,提着剑直接走了出去:“听说诸位在找我?”
半刻钟后,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的散修逃出了这片林子。
方拾遗拍拍手,看了眼那小孩儿,已经躲到一棵树后了。
他慢慢靠过去,想了想,拿出当初把孟鸣朝拐走的松子糖,眨眨眼递过去:“小孩儿,吃糖吗?”
小孩儿看着不过七八岁,小脸出乎意料的精致,瞳孔颜色与孟鸣朝相似,惶惑不解地看着他。
大概是语言不通。
方拾遗仿佛见到了小时候的孟鸣朝,语气更温和了:“我们不是坏人,别怕。”
孟鸣朝望着这小孩儿,心里涌过一股怪异的感觉,随即又被缓缓攀上的嫉妒占满——他没有说笑,他忍受不了方拾遗将对他的温柔分给旁人。
谁都不行。
脸色淡了几分,孟鸣朝走上前,挡住方拾遗的目光,冷淡地低头看着小孩儿,口中吐出一串舌头纠结起来似的古怪音律。
小孩儿怯怯地看了看他,半晌,小声回了一句。
方拾遗挑眉:“你还会术士一族的语言?什么时候学的?”
孟鸣朝其实也不知道。
好似他生下来就会了。
他回头笑了笑:“以前看杂书时看到的。”
什么杂书还教这个?
况且孟鸣朝话音流利,丝毫不见停顿,和他对古语和妖族语言一般熟悉。
方拾遗心里掠过疑问,不过对象是孟鸣朝,他并未往什么坏的方向想去,转眼又开心起来,觉得小师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鸣鸣和他心意相通,察觉到他这番感慨,鸟眼一翻。
不知道孟鸣朝和小孩儿说了些什么,过了会儿,小孩儿抱着受伤的灵兽一瘸一拐走向深林中,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跟上去。
方拾遗见他受伤了,连忙上前,按住他,看了眼他膝盖,是刀伤,方才那几人干的好事。
他皱了皱眉,顿觉自己下手轻了。
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狠手。
他找出伤药,安抚地揉了揉这孩子的头,将伤药抹到他膝上,又看了看那只灵兽,也给它上了药。
小孩儿立在原地不动,眸光奇异地看了眼方拾遗。
方拾遗照顾孩子习惯了,琢磨了下,想把这孩子抱起来走。孟鸣朝忍无可忍,黑着脸上来,嫌弃地提起这小孩儿:“脏兮兮的,我来带吧。”
方拾遗挑挑眉,见孟鸣朝终于露出其他情绪了,唇角笑意一时有些收不住的轻佻,张口就来:“嚯,满嘴酸味,小祖宗吃味了?”
说完才觉不妥,赶紧轻咳两声掩饰:“别这样提着,小混蛋,你小时候我这样抱过你吗。”
孟鸣朝面无表情地和这小孩儿对视了眼,忍着把他扔出去的冲动,勉强让他坐在自己臂弯上,语气不善:“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