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昨日围捕敌联盟时发生的战况, 不知道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呢,欧尔迈特?”
商场顶端的巨型屏幕播放着采访实况,笑容满面的记者将话筒向前伸出,充满期待的看着身旁的no.1英雄。
为了让观众更加清楚事件发生的具体情况, 在两人的背后,还播放着昨夜录制的战斗场面。
出于保护少年儿童观众身心健康的考虑,过于血腥的部分全部加上了虚影。不过, 任谁都能看出,后期出现的巨大怪兽直接杀死了敌联盟幕后boss的事实。
关于“它”究竟是善是恶,做的事情是否符合当代社会的主流观点,已经在网络上掀起了讨论的热潮。
类似于——
“虽然敌人(villain)该受到制裁, 不过交给法律来处理不是更好吗?这样血腥的杀戮手段, 会给社会带来很多不安定性吧?”
“那种怪物,根本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意识吧?唔哇、如果它哪天暴走的话,连普通人也无法幸免于难的吧?”
“说真的, 这实在是太令人恐慌了, 希望政府部门能进行处理,还给我们一个和平稳定的生活环境。”
“大家需要的是拯救别人的英雄,而不是只会杀人的怪兽。”
“不过欧尔迈特在的话, 就算它哪天成为了敌人(villain)也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吧?”
——网民们的言论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虽然有一部分的人认可“它”的所作所为,但在整体大环境的压制下, 很快就变成了水中泡沫, 无声的消散于大海的浪潮之下。
采访者挑选了其中的一部分投放至大屏幕上, 非常娴熟的制造着舆论噱头, 同时期待着no.1英雄能说出什么带爆点的消息来。
毕竟,昨夜的战况实在是有些复杂,大约只有参与其中的当事人才能说得出始末逻辑。
“我认为——”
欧尔迈特坐直身体,摆出一副与平日里差不多的爽朗模样,掩饰着尚未愈合的伤口所带来的刺痛感。除此之外,他还要尽力压下心底的情绪,作出符合no.1身份的评判来——这对他本人来说,实在是有些艰难。
一瞬间之内,他的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有高层们明里暗里的叮嘱,相泽消太对着手机神游的样子,以及,某个小鬼最后瞥向他的那一眼。
……嘴上说得霸气,其实,根本就是快要哭了吧。
“我认为,有一点需要纠正。”
他收敛了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非常严肃的伸出一根手指,认真道:“是他不是它。他依旧有着人类的心,怀揣着莫大的善意和勇气,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
“——对此,我确信无疑。”
街道上,正在仰头看着实况转播的行人们,不由交头接耳的探讨起来。而孤身一人站在原地的黑衣少年低下头,舔了舔手中快要融化的蛋卷冰淇凌,又咬住脆皮的部分,完全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由于他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差不多遮住了小半张脸,所以旁边议论纷纷的人们并没有发现,其实话题的中心人物就站在自己的附近,非常悠闲的吃完了一支冰淇淋之后,便双手插兜不急不缓地离开了人流密集的地带。
他仿佛没什么目标似的,非常随意的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海浪的声音,才抬起头辨别了一下方向。
——虽然只来过一次,不过,应该是没有找错吧……那个海边的墓园。
与此同时。
在一株生长茂盛的大树下,本该宁静肃穆的环境下,却正有一个人随意的靠坐在墓碑旁,还举着播放视频的手机,好似给沉睡于此处的好友分享一般,用跳脱的语气点评着——
“你看到了吗,织田作,这个孩子真的很有趣呀。我昨天在看实况转播的时候,差点笑得背过气哦!”
“唔、虽然笑死也是一种自杀方式啦,但果然还是太痛苦了!是窒息伴随着全身酸痛的感觉,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想尝试!”
“总之,该怎么说呢——”
他仰起头,将后脑枕在微微泛着凉意的墓碑上,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变成了某种包含着怅然和追忆的复杂神色。
“那孩子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踏入,当初我们一起逃离的地方啊。说真的,让我稍微觉得有些挫败呢……”
他的声音渐渐放低,一如多年前,讲述过世人眼中美好的童话故事后,又用自己奇怪的理解方式,以近乎浮烟般轻柔地口吻来进行解析一般。
不过,这次却明显有些不同。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每一步都跟我预计的相同,根本不该出现差错。可如你所见,我确实失败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完败。”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
他忽然自嘲似的轻笑出声,抬起手挡住穿透树荫飘落下来的阳光,一双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试图遮盖着其中薄雾般地轻愁。
那不知是阳光的倒影,还是他与生俱来的内容物,正透过最深沉的心之海上浮,显现出某种他无数次认真的、仔细的确认过不曾存在的事物。
“——他跟我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很奇怪,不是吗?这个世界上,居然会出现没有办法去分析、去辩驳、去推翻的东西,这与我的生存习惯完全相悖……”
“曾经我认为,没办法理解喜爱为何物,才是战无不胜的秘诀,却没想到,我恰恰也是败在了这里啊。”
“呐、织田作,如果你听到了这些话,又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自言自语了许久,身着沙茶色风衣的青年终于站起身来,将口袋里的宝石吊坠放在墓碑前,然后向着前方走去。
在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于树木后方的同时,仿佛是一种无形的默契,或者是计算之下出现的结果,一直在寻找着正确方位的黑衣少年转过身,大步朝墓碑的方向走了过来。
“啊、终于找到了……”
那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潭似的碧色眼眸,俯下身认认真真地确认着墓碑上的姓名。不过,亮闪闪的绿宝石实在是太过惹眼,大约是刚一低头的功夫,就已经引来了拜访者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才伸手拿起眼熟的吊坠,视线下意识地搜寻着四周,试图找到送它来到这里的人。
然而,除了静默伫立着的大树和墓碑外,他并没有发现太宰治的身影。
“那好吧,我只能当作是织田先生您送给我的礼物了。”他很守礼节地鞠躬道谢,然后又继续道:“我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感谢您而来的,虽然,我们并没有真正的产生过交集,但是您确确实实救了我。如果不是时机不允许,我很想与您像是普通朋友一样相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们没准意外的投缘?”
“咳咳,就当是我的自我感觉比较良好吧。”
“不管怎么说,感谢您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也感谢您……”他没有收回的目光落在大树的一侧,从这个角度看,刚好可以捕捉到一条沙茶色的风衣系带,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着,好似灵巧的猫尾巴一般可爱,顺便带着点自欺欺人般地胆小与稚气。
“——同样救了那个家伙吧。虽然是个不讨喜,热衷作死又傲慢的男人,从来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与计划。”
“但他现在,的确已经变成了一个好人。”
“能把一个满肚子黑水的家伙教成这样,您真的很了不起。”
他的声音相当诚恳,让躲在树后偷听的太宰治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这人究竟是在夸还是骂,不由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
——真是让人一点也笑不出来的道谢呢……同样是猫科类,这孩子的记仇程度可比敦君要高上太多了啊,小心眼。
想着想着,他终究还是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笑。
黑发少年说完了心里话,又跟墓碑好好的告了别,才转身按照原路返回。正巧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几下,他伸手拿了出来,翻开盖子放在耳边,便听见里面传出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真是的,你这家伙到底要多久才能到啊?现在屋子里你的小弟们已经快哭出一条河了,快来把他们带走吧。”
黑羽快斗无奈的吐着槽,背景里是一片哭天抢地的嚎叫声。
“呜呜呜老大——”
“什么?是老大吗?!我们好想你啊,老大!”
“那些网友实在太过分了,我精分成二十个人也吵不过呜啊啊啊——”
“我今天没骑车,走路稍微慢了点。”被迫低调的某大佬重新戴好墨镜,不急不缓的边走边道:“先让创真开火做饭吧,那样他们就没时间再瞎嚷嚷了。”
“真是餐巾纸一样脆弱的兄弟情啊……”
快斗心很累的回过头,对厨房里准备就绪的大厨挥挥手,传达了一下最高领导人的指示。
特意请假过来聚会的红发少年爽朗一笑,背过手系好了围裙,毫无怨言的围着料理台忙碌起来。
很快地,屋内便飘起了诱人的香气,馋得所有人都没心思再想别的事情,眼巴巴的等着幸平流美食的登场。
“叮铃——”
挂在门外的风铃随着大门的拉开而发出一声脆响。
“哇、好香的味道啊!”
走进屋内的绿发少年发出一声惊叹,而跟在他身后的人则非常礼貌地道了一声“打扰了”,带着一贯冷静的表情走进屋内。
“啊、欢迎光临!”身兼老板和大厨双重身份的幸平创真回过头,很敬业地询问着:“要吃点什么?菜单里的食物都可以选择哦,或者,挑战一下我自制的味蕾地狱?”
“啊、不、不用了,我要普通的猪排饭就好!”
绿谷出久意识到了危机,赶忙摆手拒绝,顺便很有同学爱的招呼着身后的轰焦冻,“轰君要吃点什么?”
“普通的冷荞麦面就可以。”对此执念许久的少年开了口,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恰好避过了某个死亡陷阱。
红发少年只能遗憾的收起装满鱿鱼脚的盒子,再次投入到厨房的工作当中。
“你们两个雄英的学生,一点伪装都不做,就这么大剌剌的出现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擅长变装的魔术师看着面前学生模样的英雄预备役们,很无奈的摊了摊手。
“欸、欸?还需要做伪装吗?那个、我想……记者应该不会追到餐馆里来吧?”绿谷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软蓬蓬的头发,似乎是有些紧张,忍不住小声碎碎念起来。
“说的也是啊,我们倒是没关系,万一连累相泽君被发现,没准会引来监管部门,然后实施抓捕工作的吧?!啊、怎么办……不不不,要冷静、冷静一点思考对策……”
“绿谷,他的实力很强。”
发色半霜半赤的少年落了坐,丝毫没有被黑羽快斗故弄玄虚的模样吓到,依旧声音平稳的道:“如果他真的想逃跑,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抓住他。”
这评价极高,说出去恐怕会惹来键盘侠们一顿炮轰和嘲讽,说他不过是夸大其词。然而对于知情人而言,这就是个默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