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爸爸说:“是啊!我们应该去买一匹年轻的马。”
“那我宁可要一台拖拉机,”强尼大声地说。虽然贝蒂已经老了,但强尼还是很爱她,根本不想让任何马来取代贝蒂。
——
好在严栋也识趣,自己也知道自己儿子不待见自己,吃了饭摸摸鼻子,留下个红包也就走了。
前前后后他来严塘家里呆着当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这也是全年365天里,这对父子俩唯一在一块相处过当三个小时。
严栋走的时候,还想拍拍严塘的肩膀和他说点什么,却不想,严塘侧身躲过了。
严栋举起了一半的手,只能硬生生地改变弧度,从裤子包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严塘。
“收了吧,收了吧,”严栋看着严塘,“就当是我给那个孩子的心意。”
他指了指一旁安静的艾宝。
严塘没说什么,他望了一眼面前笑容里都隐隐有些讨好意味的严栋,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严塘站在门口看着的车开走。
严栋的车是一辆暗红色的雪铁龙,严塘的卡上每个月都会固定给严栋划一笔钱,作为赡养费,数目也不算小了,就算严栋现在不工作,也能靠着这钱活得滋润。
然而严栋一直没有换过这辆雪铁龙。
十年前是这辆车,十年后还是它。
红色的车在冬天就像是一把火,在冰天冻地里一路燃烧。
严塘看着这把火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在他的视线里面燃烧殆尽。
下一次再见面,可能就又是明年了。
当严栋来家里的时候,严塘心情烦躁,让艾宝贴着抱抱心头的火才消下去,
可是当严栋走了,严塘心底里又涌出一种浅薄当无奈与辛涩来。
亲生父子走到如今这一步,谁也不无辜,谁也不好受。
旁边的艾宝静静地看着矗立在门口的严塘,他大大的眼里没有什么其它情绪,干干净净地倒映着严塘有些萧索的身影。
“抱歉,宝宝,今天情绪不太好,”严塘发了一会儿呆,便回过了神。
他有些歉意地摸摸艾宝的小脑袋,“刚刚我对待那个叔叔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确实是没有克制住,居然在艾宝面前险些发火。
可能是因为人生气都是丑陋的,他并不希望自己在艾宝面前展露自己暴躁的、生气的样子。
艾宝总是软软的,开心的,严塘希望和艾宝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柔软的,开心的,不会把不好的情绪教给艾宝。
“没有的呀,”严塘感觉自己手心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摇晃了一下。
“没有吓到我的呀,”艾宝抬起头说,“生气是多正常的呀,太阳有时候生气啦,都会变成一条小河,不叫人找到它,所以严严不要因为生气了不开心呀。”
艾宝想了想,感觉自己没讲明白,又补充说道,“就算是生气气啦,也要开心的呀!”
严塘现在已经回归平静了。
以往严栋来拜访之后,他不是在飙车就是在酒吧,或者参加什么奇怪派对,往往是要放浪形骸几天几夜才算是消停。
这回儿倒是快,严栋一走,严塘心底的湖水又静得没有丝毫波纹了。
“那艾宝生气过吗?”严塘把门关上,牵着艾宝走回沙发。
他耐着性子和艾宝聊天。
“没有哦。”艾宝摇了摇头,回答严塘。
严塘挑挑眉,有点意外。
但是艾宝从来不会说谎,他说没有,那也许就算真的没有。
似乎这又合情合理。
严塘不清楚过去艾宝是如何的。
可是他回想近两个月以来艾宝的表现,除了第一次他打扰艾宝做模型,把艾宝弄得要哭鼻子了,艾宝还真的没有哪一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情绪。
艾宝从来都高高兴兴的。
就算每天过得千篇一律,他也有着自己悄悄的快乐。
“一次都没有吗?”严塘又确认了一遍。
艾宝利落地把屁屁挪到严塘的大腿上,“没有的呀。”
他很肯定地回答说。
“这是为什么?”严塘抱着啪唧一下窝过来的艾宝,“宝宝不喜欢生气吗?”
他低头问道。
问完严塘又暗自咬舌头,什么叫不喜欢生气?不生气难道还不好?他这是问的什么蠢问题?
艾宝又摇了摇头,“没有的呀,没有不喜欢的,”他说,“但是我更喜欢开心一些。”
“开心的话,就能变成云,到处飘来飘去,但是如果生气了,艾宝就变成雨落到地上,变成泥石流了呀。”他说,“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泥石流的。”
“那刚刚我有些生气的时候,有没有让艾宝不喜欢?”严塘又问道。
现在这个问题又绕了回去。
艾宝从严塘的怀里坐了起来。
他的小脸上摆出严肃的表情,杏眼瞪大,炯炯有神地盯着严塘。
他决定要认真地和严塘谈一谈。
“生气是很正常的,它也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每一个人都会生气的,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生气了就说不喜欢别人了!”艾宝努力地想把自己的逻辑说清楚,“有时候,这颗星星砸下来了呀,把人吓到了。但是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把落到地上的星星再送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