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妈妈一直不开心,她走的时候就很开心!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他说得有些颠三倒四的,也没有逻辑联结词,但是严塘听懂了,艾宝的意思是为妈妈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开心。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为了别人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开心的人,就算是最家人,爱人,也不会如此。
严塘给怀里的艾宝扯好被子,把他白乎乎的肚皮盖好,以免受凉。
艾宝还是不解,“为什么人就要有这么多的不开心呢?”
他问道。
严塘没有急着回答他。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想做的事情,对不对,宝宝?”他问道。
艾宝点点小脑袋,说对的呀。
“但是不是每一件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出来是不是?”严塘又问道,“如果我们想做的事情,是杀人,放火,触及了道德底线——那我们还可以做出来吗?”
艾宝呆呆地想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这一块的想法。
过了良久,他才像是消化完了,又点了点头,赞同严塘的想法。
“所以,我们每一个人想做的事情,都被框在了一个方框里,”严塘说。
他说着,想艾宝比了比一个正方形,他的手只有大拇指与食指张开,再双手相合,比出方框的形状。
这样对艾宝来说更加地直观。
“每个人对这个方框的定义不同,底线不同,那么这个方框也就可大可小,里面他们他们想做,又被认为能做的事情,也就或多或少,因人而异,对不对,宝宝?”严塘说着,一会把自己手中的方框放大,一会儿又缩小。
艾宝有些呆怔地看着眼前不断被严塘放大缩小的方框。
“有的人的方框太小了,被束缚得太多了,他想做又认为能做的事情太少,所以他不开心;而有的人的方框太大了,被束缚得太少了,他想做又认为能做的事情太多,所以他也许是会危害社会的人。”严塘说。
艾宝松开环保住严塘腰际的手,他胖乎乎的手摸上了严塘在他面前比划的大手。
“宝宝,这个社会上有十恶不赦的人,但是大部分仍然是好人,大家都不想危害这个所有人赖以生存的社会,因此他们会不断地缩小自己的方框。”
严塘说,他回握住艾宝肉肉的小白手。
艾宝粉粉白白的小手在他小麦色的手掌里,显得更加白皙。
“到了最后,束缚得越来越多了,很多本来可以不在意的东西,都成为了他们的框框条条。”
艾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和严塘相握的手。
他好像理解了,又好像不太明白。
严塘摩挲了一下艾宝的手背,这孩子的皮肤嫩,摸上去像个才剥开壳的鸡蛋似的。
隔了会儿,艾宝就又问,“那为什么人一出生,就不能认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花花从一出生就只想着开花,树树从一出生就只想长到天空,虫虫从一出生就想着要叫,”艾宝又仰起头,他看着严塘问,“那为什么人一出生,就不能认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严塘低下头,注视着艾宝,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艾宝密密的睫毛下的眼睛,一定是通往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世界的门。
“石头一出生就只想变成金子,白云一出生就只想和风一起走到各处,”艾宝问,“那为什么人一出生,就不能认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严塘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那艾宝想干嘛呢?”他问。
“我一出生,就只想飞呀!”艾宝又高兴起来。
严塘说,“那这是一个很好的梦想。”
艾宝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是的呀!”他说。
他笑起来,眉眼舒展开,整张脸都是鲜活的喜悦。
严塘又揉了揉艾宝的头发。
“关于宝宝你刚刚的问题,”严塘说,“我想是因为,大多数人在最初萌发的梦想都太不切实际,一个没看见过世界,见识过太多的人的想法,总是有些不定的。”
艾宝却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呀。”他否认道。
“想做的事情,不等于是理想呀,梦想呀……”他尝试给严塘说明白,“是使命呀。”
“比如真理呀,爱呀,金字塔下面的宝藏呀,”艾宝说,“当我们认识到此,并且愿意为它付出全力的时候,整个宇宙都会帮助我们得到它。”
艾宝边说,还边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
他的小卷毛在严塘的下巴处蹭来蹭去。
严塘不太能听懂,他感觉艾宝的这种说法,和某些宗教上的内容相似。
但是他也没有多问了。
艾宝的逻辑就是这样,存在着一些晦涩难懂的道理,如果没办法完全理解,严塘只能选择去尊重。
于此,严塘只问艾宝,“那宇宙帮助你了吗?”
艾宝又笑了起来。
他这次的笑和以往都不同,里面不仅有纯粹的愉悦,更有一种少见的神秘与得意。
“当然呀,”他笑着看着严塘。
“它把我送到严严身边了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