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在丹麦语和英语中,‘蓝眼睛’有一种特殊的含义,不仅意味着眼睛是蓝色,成年人还会体会到:蓝眼睛的人是那些毫无戒心地走近这个世界的人,他们有着善良的本性,又是甚至有一点‘愚蠢’。”
《一只蓝眼睛的猫》译者:易德波译者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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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塘和落落妈没说过几句话,群里面也少有聊天。
只是落落妈算是比较活跃的了,经常参加豆豆妈搞的活动,还时不时自己牵头组织。
从上次她对自己女儿落落的态度,也看得出来,她应该是一个挺负责的全职妈妈。
不过严塘和她也不过只是认识的关系,他并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想法。
严塘淡淡地瞥一眼落落妈和她对面与她交谈的男子,他们似乎说到什么有些激烈的话题,男的重重地放下咖啡杯,发出沉闷的声音。
严塘收回视线,走去自己的餐桌。
艾宝正在悄悄把莎莉鸡的脸转向沙发,让它背对着餐桌,这样它就不必看见自己因为没有手手,而没办法吃鸡翅翅的惨案。
也许正好是下午两点半少有客人的原因,艾宝和严塘一桌的菜上得极其快,服务员来过两次,基本上就把所有的菜布好了。
艾宝一直晃着腿等着自己的鸡翅翅,他一定要先吃自己最喜欢的才吃其他的。
严塘随着他。
他看艾宝吃得很高兴,满手满嘴都油汪汪的,早就把他的新朋友莎莉鸡都忘在了一边。
严塘不太喜欢吃这些西餐简餐,随便点了一份牛排和一碗汤,囫囵吃完了,就忙着给艾宝递纸巾擦手。
艾宝有时候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严塘了,时常把自己啃了一半的蛋挞,才沾了番茄酱的薯条递给严塘。
严塘看他笑得软乎乎的,肉肉的小白脸上扬着谁都没办法拒绝的笑。
都说好看的孩子是被上帝吻过的苹果,那笑呼呼的艾宝,一定被上帝啵了好几口。
于是严塘也体验了一回被人喂食。
他略微偏过头,叼住艾宝胖嘟嘟的手上的薯条,几口吃下去。
自打他大学毕业过后,就再没吃过西式快餐,这回又吃到薯条混着番茄酱特有的味道,严塘还颇有点怀念。
所幸艾宝也只是时不时想起身边的严塘,大部分时候还是自己吃得热火朝天。
艾宝身旁的莎莉鸡安静地面壁,这世上所有的热闹都和它这一团鸡无关。
就在艾宝和严塘吃得愉快时,突然不远处的桌子上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这哭声是应该是一位女性的,低声又悲苦,听得出来是压抑极了。
其间又夹杂着几声沉重的杯子落在桌上的声音。
像几记重锤一样,把凄厉的泣音砸得支离破碎。
这暗含炮仗的争执,在诺大的餐厅的中显得格外突兀,把艾宝吓了一跳。
艾宝不知为什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像是敏锐地感知到风暴的小动物,无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冲突爆发的餐桌。
他长长的睫毛眨也不眨,手上还捧着一块披萨,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茫然,又似乎是平静。
严塘也顺着艾宝的视线看了一眼。
正是落落妈那一桌。
严塘比艾宝高,在座位上,他能看得更清晰一些。
落落妈背对着他,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皱着眉对落落妈说着什么。
尽管有些模糊,可是他的神情还是有些狰狞的意味。
也许这是别人的家事,严塘并不打算掺合。
他把艾宝的小脑袋扭回来。
艾宝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严塘。
“宝宝,继续吃东西。”严塘说。
艾宝噢了一声,他看看严塘,又看了看落落妈那一桌。
他没有严塘高,自然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下暴雨了?”艾宝慢吞吞地问。
“下暴雨?”严塘重复了一遍艾宝的话。
“对呀,”艾宝边吃边解释,他嚼着披萨有点含糊不清,“呜啦呜啦的,就下暴雨啦。”
“轰隆轰隆的,大家都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躲雨了。”他说。
严塘理解了艾宝的意思。
他点点头,小声肯定道艾宝的说法,“对,他们一不小心就下暴雨了。”
艾宝又噢了一声,他不再看下暴雨的地方了,自己安安静静继续吃东西。
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进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严塘怕他噎着,拍拍他的后背,叫他吃慢一点。
但是,艾宝摇了摇头。
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
“雨飘到我身上啦,”艾宝闷闷地说,“我不喜欢这样。”
他往严塘的怀里挤了挤。
严塘半搂半抱着他,安抚地摸摸他的头。
“那我们吃完就走。”严塘说。
“好的吧。”艾宝继续哼哧哼哧地吃着。
严塘轻轻地拍了拍艾宝的肩,艾宝对别人的情绪都有种奇异的敏感,并且很容易受到影响。
曾教授说,这也是艾宝和其他很多智力有缺陷的孩子,最大的不同处。
在他的世界,情感都是有棱角有颜色有个性的不同符号,它们由此组成了一套冗杂的语言,只有他自己能读懂。
严塘又抬起头看了看落落妈一桌。
落落妈对面的男性的耐心似是已经走到极限了,他曲起自己的手,反复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
不知一直背对他的落落妈说了什么,严塘能看见,这位男士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好似已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严塘感觉这位男性捏着马克杯的手正在蓄力,看起来青筋暴起。
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没有任何人预料得到。
严塘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低下头,对艾宝说,他有一点事,马上回来,让艾宝一个人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好好吃东西。
艾宝抬起头看着他,他的杏眼里澄澈,倒映着严塘的面容。
他像是知道严塘要去干嘛一样,噢了一声,又嘱咐严塘,要穿好雨衣哦!
严塘揉揉他的头。
虽说严塘和落落妈没什么交情,但是好歹胜过陌生人。
在这外面的餐厅,看见有交际的人被人欺负总会想上前打抱不平。
更何况,但凡是一个男人,不论性向,在外面看见一个女性有可能被人欺负,大多都会上前去阻止。
这种冲动不是社会素质,也许也算不上教育成果,仅仅是源于人性本性中护“弱”的善。
而就在严塘走向落落妈的餐桌时,变故就在这一瞬猛然发生。
落落妈对面的男人突然暴起,他好比一头被激怒得狂兽,双眼赤红瞪大得如牛,他撑着桌子刷地一下站起来。
他对着落落妈的脸,猛砸去那还装着大半杯热咖啡的马克杯。
严塘立马提速跑上前,手臂一挥,把落落妈拉离座位。
哗啦一下,马克杯磕到座椅的硬板处,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咖啡铺满座椅。
如果严塘出手不及时,就是落落妈被砸得满头血,又被烫伤。
“这位先生,你在做什么?”严塘对面前发怒的男子说,顺手把刚刚被他突然一拉,半摔在地上的落落妈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