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平静,“可是艾宝从来都不会依赖谁的呀。”
“这个世界上,除了严严,没有谁值得艾宝依赖的呀,”艾宝仰起头看着严塘,“从来都不是因为艾宝依赖严严,所以艾宝爱上了严严。”
他说着,摇了摇头。
“而是艾宝爱严严,所以依赖了严严的呀。”他说。
严塘有点懵了。
“那宝宝是什么时候确定爱我的呢?”他问。
“从第一眼呀。”艾宝说。
“从第一眼见到严严,艾宝就听见了,以前在花园里遇见的,一棵死掉的白玉兰开花的声音。白玉兰在走之前告诉过艾宝,如果艾宝遇见了爱情,它就会悄悄告诉我的。”艾宝望着严塘,他圆圆的眼里闪烁着,“当艾宝看见严严,爱情就已经发生了,它变成了一座长长的桥,让艾宝和严严的命运艾宝相交。”
“当艾宝看见了严严,艾宝的生命也和严严的生命一起交织,它们编成有花花的花环,戴在艾宝的头上,也戴在严严的头上。”他说。
严塘觉得有些荒谬,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艾宝。
这算什么?
一见钟情?
艾宝还在说,“在往后,艾宝发现,白玉兰是对的,命运是对的,生命也是对的,这就是爱情,没有错了的。”
他说,“严严身上有香香的味道,严严的手里很暖和的。严严抱着艾宝时,艾宝觉得很温暖,严严牵着艾宝时,艾宝觉得很开心。”
艾宝从不讲含蓄,也从不介意热烈与直白。
他看着严塘,眼睛里全是纯粹的喜悦。
像是孩提时代,孩子第一次捧起了一手的白茉莉,把芳香交予了深爱的人。
严塘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在心上人的窗前,丢掉了准备好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丢掉了手里的玫瑰的人,他在大声地说“我爱你”,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翻山越岭,到达心上人的耳边。
也许,对于绝大对数人,爱是默默,是不留于唇齿,是与黑暗同床共枕的。
但是对于艾宝来说,爱这种东西,是美的,是亮的,也是可以从心底里的芬芳摘出来,供人知晓的一朵花。
“我……”严塘犹豫了许久。
他不知该该做怎样的回答。
又或者,艾宝需要他的回答吗?
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艾宝看着严塘,他圆圆的眼里溢满各种各样的色彩。
他似乎知道了严塘会说什么。
“没关系的呀,”艾宝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呀。艾宝和严严,就像是艾宝和自己的使命一样,是命中注定的。”
“艾宝只是先告诉了严严,我爱你的。”他说。
他白净的脸上又嘟起了软软的笑。
严塘望着艾宝。
他伸出手,小心地抚上艾宝的半张脸。
艾宝的脸软软的,严塘捧在手里,就好像自己抓住了一朵胖胖云。
“其实,宝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严塘坦白道。
“面对你对我的爱,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他捧着艾宝的脸说,“我一方面想,你还是个孩子,也许你只是把一时的依赖依恋,与爱情弄混了。一方面我也在想,我对于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是不是因为平时,我对你有做过什么出格的行为,才会让你这样?”
艾宝蹭了蹭严塘暖烘烘的掌心。
严塘的掌心和怀抱是艾宝的陆地,他要靠着它们降落在这个世界的大陆上。
严塘接着说,“可是刚刚你的话,让我意识到,你其实不算一个稚嫩的孩子。你分得清先后,你的逻辑也臻于完善。虽然我无法理解你所说的命中注定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在你的世界里,你对我,就是爱情,而不需要我来否决什么,审判什么——”
“我不会否认你的爱情,宝宝,”严塘放下捧在艾宝半边肉嘟嘟的脸颊的手,“可是宝宝,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我对于你,可能并没有这样的感情。”
严塘说完了,他静静地注视着艾宝。
艾宝也很安静地看着严塘。
“我很抱歉。”严塘轻声地说。
艾宝的眉眼浅浅,小圆脸上的神情出乎意料地平静,,好比无秋风叨扰的一面湖泊。
“没关系的呀。”艾宝说。
“严严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他偏头问道。
严塘肯首,“对,我会一直陪着艾宝,在成为你的监护人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做好一直照顾你、保护你、爱护你的准备。”
只不过并不是以爱人的身份。
而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
艾宝却笑了起来,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那没有关系的。”
他说,“时间会说明一切的呀!”
严塘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看着艾宝,一时无语。
“但是,严严可不可以答应艾宝,”艾宝拉住严塘的手,他用白白的胖胖手,握住严塘黑黑的大大手,“当爱情和严严说你好呀的时候,严严也要告诉艾宝。”
严塘看着自己手背上艾宝柔软的手。
他停顿片刻。
他抬头和艾宝对视着。
严塘又一次在艾宝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的影子有些扭曲,并不清晰。
严塘忽然又想起了,刚刚他看的艾宝的诗歌里的几句诗——
“只有你拥抱我
我才在你的眼里
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他之于艾宝究竟是什么?
艾宝之于他,又到底是什么?
严塘沉默了良久。
他手背上的胖手也跟着他沉默着。
很久过后,严塘又重新看向艾宝。
他反握住了艾宝软绵绵的手,他听见自己在说,
“好。”
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就让时间成为最好的证明吧。